二夫人二话不说,直接将三百文拍在了柜面上,“被褥,成衣,能买多少来多少!”
女掌柜被这动静吓一跳,待数清了钱后,一言难尽地看了两人一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霸气的穷鬼。
“成衣一套少说二百文,我这还有一套最差的被褥,里面都是柳絮,五十文你拿走吧。”
二夫人犯了难,怎么就只能买一套成衣呢…
她和桑七两个人呢,她还没那么大的脸花着小辈赚的钱让小辈没衣裳换。
“那就给她一套成衣,还有被褥,我不用。”桑七替她决定了。
女掌柜软了声调劝道,“就这点钱,别买成衣了,买最便宜的布匹能买两匹,能做好几套衣裳,床面被面也都有了。”
二夫人看向桑七,“你会做衣裳不?”
桑七摇了摇头。
她小时候成日在外面忙,压根没时间管衣裳的事。
二夫人也摇了摇头,“我也不会。”
最后三百文换成了一套成衣,一套灰扑扑的被褥。
剩下五十文,女掌柜好心给桑七了两件肚兜。
二夫人拿着成衣,桑七背着被褥,两人脸上的喜悦全都没了。
二夫人是有些嫌弃手上这成衣,拿着都觉得粗糙,更别提穿上了。
桑七是心疼自己的银子,花钱可太容易了。
“这样不行,你说我到底咋样能换来银子花?”
二夫人觉得现在比流放还要她的命。
“找世子。”
这是桑七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虽说循州还有两成当铺不是郑家的,但难保已经沆瀣一气,互相通气了。
今守铺子,她都看到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来看二夫人了。
世子武艺高强,又是陌生面孔,很有可能当成功。
“卫乐湛能行么,虽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卫家现在穷得叮当响,他亲娘亲妹都在挨饿,对,自己都吃不饱,他会不会昧下我的银子?”
桑七答不上来,她觉得世子可不会做毫无回报的好事。
“要不明我换上这成衣,再试试?”二夫人很纠结。
虽说卫乐湛确实替她保守住了那晚那事,但她觉得都是卫家出来的,卫家人心都是黑的。
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多打听打听。”桑七配合。
等两人回到破院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卫乐湛正往外走,一看到桑七眼睛亮了,“小七,我正要去找你。”
二夫人反问道,“找我们阿七干嘛,不外乎是要她干这干那呗,我们阿七累了一天了,可省省吧。”
卫乐湛沉了脸色,二夫人加快了步子回屋去了。
她是怕卫乐湛的,卫国公亲自带出来的儿子,那可不是她能拿捏的。
“要做什么?”桑七放下被褥。
反正离睡觉还早,等会再去给二夫人铺上。
卫乐湛盯着她,他刚确实是要她做饭,一家人都饿了一天了。
但这话现在就说不出口了,“我就是怕你出事,今日怎么累了一天?”
“卖肉,明早去杀猪。”桑七也没藏着。
卫乐湛脸上的嫌弃一下没绷住,鼻子也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怪不得他隐隐约约能闻到肉腥味。
桑七对他这反应毫不意外。
反而是卫乐湛又掩饰性地往前走了点,“怎么去做那活,钱的事我来解决,你就在家休息不好么?”
桑七懒得听他说这些,“要我做饭?”
卫乐湛噎了一下,“我捕了两条蛇,蛇羹味美。”
桑七皱了眉,“我不会做这个。”
这是实话,她不仅不会做,她还没见过也没吃过。
“无事,煮熟就行。”
桑七抬起被褥就往里走。
卫乐湛跟在她身后,“我帮你添柴烧火。”
这是哪门子的帮,但桑七懒得反驳。
被褥放在二夫人房里后,桑七走进了厨房。
灶膛里火已经点了起来,而锅里空空如也。
她剩的那点蘑菇汤早没了,只多了两个脏的碗筷在那。
桑七往锅里加了水,把案板上那两条死蛇直接扔进了锅里。
就这样煮吧。
“世子,我被卖来…”
“小七,我每日都会…”
两人同时开了口,桑七闭了嘴。
卫乐湛淡笑着,“我每日都会带些吃的回来。”
桑七这才继续说,“我被卖进国公府五个月,没有给我一文钱的月银。五个月来每日干活,伺候你们一家。”
她语气里一点怨气也没有,只是平淡的叙述事实。
卫乐湛垂下了头。
桑七最想要的就是死契,她也不喜卫家人。
可她是喜欢自己的啊?为何不肯多帮帮他呢?
“小七你要明白,死契即终身为奴,生杀予夺全由国公府做主,月银是恩惠,而非必要。”他的声音很冷,手指不自觉地撇断了一根粗柴。
桑七一秒都不想在这多呆,直接朝外走去。
卫乐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离了这你能去哪?没有户籍便是流民,抓到便是杖刑流放,贱籍永远是贱籍。”
这些话都不是他想说的,虽说都是现实,可他不想由他来给桑七说。
桑七平静地看着他,“我不听话,你要杀了我么?”
卫乐湛只感觉心头像是压了块巨石,闷得厉害,“你何必这么问?我何时伤害过你?”
桑七垂着目光,一言不发,她不想说话了。
她在外干一天的活,不及回这破院一刻钟的累。
卫乐湛看着她又回到了最开始冷淡的模样,闭了闭眼,“你若是不想在这,出了事,我怎么帮你?”
“我让二叔去我们屋里,你既带了被褥,便和二婶一间屋。”
桑七这才应了一声,“嗯。”
卫乐湛还是没松开她的手,“小七,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你和我说好么,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桑七沉默着,贱籍和主家有什么可说的。
他不刚刚也说了么,怎么,转瞬就忘了?
“我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又累又饿,所以刚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只有锅里水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像极了卫乐湛心里的焦急。
他好不容易才让桑七愿意和他说话了…
“错的是我,世子即掌我生杀予夺,便想杀便杀,想打便打。”桑七抬眸直直地看着他。
若今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她还不如逃走,逃走尚有一丝生机。
早些把这矛盾摊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