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山林间细碎的枯叶,在黑夜中飘飘荡荡,像是某种冰冷的低语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林子深处,那些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正在悄然苏醒。
紫护卫倚在村口的老槐树边,眉头紧锁,目光紧盯着林间晃动的暗影。
他刚巡完西坡,那边的树叶莫名泛出了灰蓝色,还闻到一丝诡异的血腥味。
那味道像蜕皮的蟒蛇混着陨铁味道,一点一点钻进鼻腔,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不敢大意,快步奔回营地。
“周先生,这山林有异。”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但藏不住的紧张还是从语言缝隙中泄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周远山立刻放下手中未燃尽的炭笔,从帐里稳步跨出,眼神如鹰隼扫过夜幕。
“让李护卫马上加强东侧防线,王道士、胡巫师立刻集合。”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们,要来了。”
寨中灯火还未完全熄灭,营地四周是胡乱搭起的草棚与帐篷,一片狼藉。
而此刻从主帐后方传来低促的咳声。
周远山脚步未停,转头示意紫护卫去吩咐任务,自己掀开帘子走进了苏药师的帐篷。
林寒月正靠着床头,面色苍白,额头贴着一片冰凉的薄荷叶。
她听见脚步声,抬眼那一刻,眸中已恢复了熟悉的寒光。
“你看到了,”她声线虽轻,却带着清晰的坚定,“他们动手了,对吗?”
苏药师眉头一跳,刚想劝一句“别逞强”,却被林寒月一记目光噎了回去。
周远山叹了口气,沉声道:“你现在身体根基未稳,若是……”他话未说完,林寒月已经起身披上外袍,脚步有些虚浮,却稳稳站住了。
“今晚若不拼这把,我们怕是就此栽了。”
那一瞬间的她,像夜里绽放的寒莲,清冷又孤傲,却毫不脆弱。
“紫护卫已发现端倪,敌人八成会在子时前后动手,我们要的,是先发制人。”周远山迅速将计划简要阐述,“你若出战,也给众人信心。但最危险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听从指挥。”
林寒月淡淡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披上斗篷,那身早已沾血的鲁班道衣在夜幕下泛起微光。
与此同时,陈小虎早已潜入村民的草棚区。
他换下了一身破皮短褂,手里还提着点热粥递给村中一位瘸腿的老汉。
“今儿晚些,我看赵守财怕是要来夺山泉。若咱继续跟着这班外人混下去,怕是也捞不着好果吃。”
老汉迟疑着接过粥碗,一时间看不清他的态度。
而陈小虎在烟火缭绕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容像山鬼——永远不能轻信。
另一边,魏道长已经布好驱邪五阵,与胡巫师结印引祟,王道士更是在营地各处点燃自炼的“化魂香”。
薄烟缭绕,夜色之中多了几分玄意。
“妖气未现,灵气先动。”胡巫师口中念咒,袖子一拂,符纸如蝶飞舞,直指东方山林,“准备应敌。”
还未等符纸落地,一抹青灰色的鬼影便从林间激射而来,尖叫刺破夜空。
霎时间,天空里传来“咚咚咚”的闷雷炸响,没有雨,只有压迫,仿佛压得空气都凝成了冰。
“来了!”魏道长喝声震耳,“结阵!”
村口风声骤变,林中竟有野兽般的低吼声四起,那不是普通的狼嚎,而像是远古遗种在黑夜中重生。
三只漆黑如墨的山妖甩着竹节似的长尾,从林子里踉跄而出,它们眼睛里泛着磷绿光芒,口中咬着碎骨,身躯几乎在人群未及反应时扑来。
紫护卫早已出剑,一道银光如霜雪破空,“锵”地一声,剑刃与利爪相撞,震得他手心发麻。
林寒月却已抢步而上,袖中甩出一枚鲁班钉,直封山妖咽喉。
山妖怒吼一声,竟是被那钉子逼退几步。
王道士此时踏地喝道:“三才锁魂阵——起!”地面符文瞬间亮起,橘黄光柱冲天而起,将妖物困于阵中。
而其他方向,也不断有妖魔突破结界袭来,王大嫂吓得尖叫连连,还不忘用火盆砸向一只隐隐浮动的鬼影。
“他娘的,还敢来抢山泉!”火盆咣当砸在妖影身上,竟也起了一道青烟。
大家迅速集结,不多时,靠着阵法和配合,首波妖魔竟被击退。
气喘吁吁的紫护卫将剑一拄,冷声吐出四字:“只是开胃菜。”
林寒月擦去嘴角血丝,眼神一如既往平静,却眸光湛然。
“但接下来的……会更难啃。”
苏药师走来递过一瓶药丸,“服下它,稳住心脉。”
林寒月吞下药丸,许久未语,只说了一句淡淡的,“多谢。”
就在营地稍显安定之际,角落里,一个身影悄悄拨开了草帘,混入了村民人群中。
他嘴角挑着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却早已在黑夜里慢慢翻起涟漪。
### 第152章 人心未定风霜起
狼烟未散,草棚边的灯火微弱地闪动着,仿佛随时要被夜风吹灭。
陈小虎身裹破袍,带着一脸无害的疲惫笑容,蹲在一堆正围着火堆取暖的村民旁。
火光映着他半张脸,阴影斜斜地拉扯着嘴角,让那笑容染上一丝诡异的冷。
“你们还看不清么?刚那三头凶物,哪是寻常妖怪?”他压低声音,声音却似猫爪子挠心,搅得人心发紧,“林寒月他们搭的阵是能拦几头,可扛不住后面的。咱要不要被牺牲,可还得看他们一句话。”
“可她不是把那妖给逼退了吗……”一个壮年汉子咽了口唾沫,目光还带着未散的惊魂未定,“还有那什么阵法师、道长的,挺厉害的。”
陈小虎一笑,不慌不忙地夹起火堆边一块烧糊的山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告诉你个悄悄话,那批人,你知他们为啥要守这灵泉不走?”
他话音一落,引得几个村民下意识靠近,目光疑惑又贪婪。
“为的是那传说中的灵泉神水,”他眯起眼,声音低得像是山野里转角的风,“说是能改命、续命、化骨重生……你以为赵守财挖地三尺图啥?咱陈家祖上可是打那泉边长大的,我知道它在哪儿。”
这一句话,如同在一锅半冷的油里丢下一枚热得冒泡的火炭,瞬间滋啦炸响。
几个村民开始低声嘀咕、踱步,眼神在火光中飘忽不定。
“可他们也救了我们。”有个妇人轻声说,手里抓着个还没啃完的窝头,“紫护卫不就是他们那边的?山妖一下来,他第一个冲上去。”
“呵,那是做做样子给你们看,真出了事,他能拉谁?”陈小虎不以为意,“寒月那丫头说了什么?要‘拼这把’,呵,说得好听,这‘拼’完了,她能躲进帐篷吃药,我们呢?”
他咔一声咬下一口山芋,烟气在嘴角氤氲出一股怪味。
话音未落,几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出黑暗,脚步极轻,却步步逼近。
陈小虎蓦地抬头,咽下咽得勉强的口水。
林寒月的斗篷被夜风吹得翻飞,银丝般的线扣在火光下亮起森冷光芒。
她站在火堆外不远,有风吹过的冷意,也有火光映出的坚决。
她没有开口,只是看了一会儿那些还在低头咀嚼的村民,眼神一点点凝冷。
“谁若再信他一句,便是废我此身三寸血肉,也要让那灵泉碎你梦中。”她的声音不是吼,而是一种钉进人心骨缝的斩钉截铁。
陈小虎的笑容微微一僵。
一阵骡蹄声在远方响起,越来越急,尘土飞扬中,一名少年骑着瘦骡子奔袭而来,口中喃喃一句话:
“……洞口,塌了!东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