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的老家伙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慕清漪指尖摩挲着道袍袖口暗绣的镇邪纹,眼中寒芒转瞬即逝,“接下来,我得躲避锋芒,安心做一段时间嘉城县主,而非茅山昙尊道长。”
蔡月红无声点头。
细雪纷纷而落。
蔡月红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昙尊道长,我能跟着你吗?”
慕清漪抬眸,发间玉簪映着雪光:\"你要弃太平道,入我茅山?\"
\"非也。\"蔡月红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腰间青铜令牌,积雪从他肩头簌簌滑落,\"道统不改,只是...\"
他喉结微动,呵出的白雾又很快消散,\"愿随师姐左右。\"
\"我们不是早就在合作了?\"她转身轻笑出声,雪落在睫毛上凝成水珠,\"蔡师兄。\"
蔡月红眼尾浮起浅淡笑纹,霜雪在他睫毛上融成水珠:\"慕师妹。\"
暮冬的细雪如碎玉簌簌而落,慕清漪踏着薄雪立于荣王府朱漆大门前。玄色道袍上沾着点点霜花,更衬得她眉眼清冷淡然,恍若雪中一株遗世独立的梅。
铜环叩响的刹那,门扉应声而开。
管家见是她,眼中瞬间亮起惊喜的光,忙不迭迎上前,语气里满是热忱:“道长来了!世子若是知道,必定欢喜得很,快请进!”
尽管慕清漪已加封县主,可在管家心中,这位妙手回春的昙尊道长,远比寻常县主更值得敬重。
犹记当年,世子缠绵病榻,荣王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是慕清漪以精湛道术力挽狂澜,给了世子新生,也让这座府邸重新焕发生机。
从那以后,管家便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底。
穿过回廊,绕过雕花影壁,慕清漪终于见到了荣王世子李珣。
只见书房内,李珣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如松,正伏案作画。
察觉到有人到来,他神色微慌,匆忙将画纸掩于袖中,耳尖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随即,他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如玉,嘴角噙着浅浅笑意,亲自取出珍藏的茶点,殷勤招待。
慕清漪浑然未觉他的异样,放下茶盏,神色认真道:“世子,每年冬至的上林苑冬季围猎将至。按规矩,男子需携贵女为伴方能参加。不知……世子可否带我同去?”
这次冬日围猎,是何惜瑶病愈后第一回光明正大见到五皇子的机会,她定然会去。
而慕清漪要做的,是到场监督。既要保证何惜瑶顺利争取五皇子妃的位置,又要监督何惜瑶这只毒蝎子不随意咬人。
李珣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仍维持着一贯的沉稳,嘴角笑意愈发温柔:“能与县主同行,是本世子的荣幸。”
冬至清晨,天光微亮,慕宅便被一阵敲门声打破寂静。
慕清漪打开门,只见荣王府的下人分成两拨,一拨牵着神骏的汗血宝马,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静静停在一旁;
另一拨则捧着精美的衣匣首饰,琳琅满目,璀璨夺目。
为首的嬷嬷上前福身,语气恭敬又亲切:“这都是世子殿下特意为县主准备的,请县主随意挑选。”
梳妆台前,嬷嬷手法娴熟地为慕清漪梳妆打扮。
当最后一支玉簪别上发间,嬷嬷望着铜镜中明艳动人的少女,不禁看呆了。
只见慕清漪眉眼如画,肌肤胜雪,一袭云锦华服更衬得她气质出尘,恍若画中仙。
嬷嬷心中暗叹:不愧是世子的心上人,如此姿容,到了围猎场,怕是要引得一众世家公子争相侧目。
想到这里,嬷嬷忽而有些懊恼,早知道,刚刚就该“失手”将她画得平凡些,她家世子的心上人,怎能轻易被旁人觊觎?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街道,慕清漪隔着车窗,看着街边热闹的景象。
行至荣王府,马车缓缓停下。李珣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立在车旁,身姿挺拔如竹。
他微微俯身贴近车窗,耳尖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知嬷嬷送去的衣服首饰,县主可还满意?”
慕清漪不疑有他,随手掀开帘子,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眉眼含笑:“多谢世子费心,我很喜欢。”
刹那间,李珣呼吸一滞。
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鼻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脸颊,让他心跳如擂鼓。
他望着那双澄澈如星的眼眸,只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眼前之人,连周遭的喧嚣都渐渐远去。
而慕清漪却浑然不觉,只当是寻常道谢。
李珣指节无意识攥紧了缰绳。汗血宝马似感知主人心绪,昂首打了个响鼻,惊起枝头一簇积雪。
\"世子?\"慕清漪见他迟迟不语,不由探出半张玉面。她发间金丝嵌玉的步摇随动作轻晃,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流光。
李珣倏然回神,喉结微动:\"围猎场风急,县主且披上这个。\"
说着解下自己的白狐裘,玄色大氅内衬竟绣着暗纹道符——正是当年慕清漪为他驱邪时留下的平安咒。
细密针脚间,还藏着几缕银丝,与慕清漪道袍上的银线如出一辙。
嬷嬷在车辕旁看得真切,险些捏皱了手中帕子。
那件狐裘是世子及冠时王爷亲赐的珍品,平日连碰都不许人碰的。此刻世子不仅亲手相赠,还特意将绣着符咒的里子朝外,分明是想让慕清漪一眼看见他的心意。
车轮碾过官道残雪,慕清漪忽然按住袖中轻颤的罗盘。
铜针疯狂转动后,最终死死指向东南方——那是上林苑猎场的方向。
她指尖抚过狐裘上的符咒,忽然想起蔡月红临别时的叮嘱:\"太平道新炼的邪术,会引动地脉阴气。\"
寒意顺着脊柱爬上后颈,她望着远处隐现的猎场旌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场围猎,注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