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制醒魂汤共需要七种材料,三道工序。
鸡鸣时分采摘三朵兰花,去蕊留瓣;
年桃木根须七钱,阴干研磨;
取自寅时荷叶上的露珠,作为无根水;
三滴纯阳之体的指尖血,张铁蛋便是纯阳之体;
七滴被鬼噬者的眼泪,也就是张铁蛋的眼泪;
一小块张家祖传老面;
一盏陈年糯米酒。
慕清漪先将兰花花瓣与桃木粉置于青瓷碗中,以无根水调和成浆,接着加入指尖血与眼泪,顺时针搅拌四十九圈,最后放入老面,裹上湿黄纸埋入灶台余烬中烘烤。
取出后以糯米酒冲服,需在日落前服下。
暮色四合时,慕清漪将最后一道符咒贴在灶台上。
碗中的醒魂汤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表面浮着一层金色光晕。
张大娘捧着碗的手在发抖,那头穿着人类衣衫的猪正用渴望的眼神望着药碗。
“喝下去会有些疼。”慕清漪将猪头扶正,“忍着点。”
药汤灌入猪嘴的瞬间,铁蛋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猪皮像沸水般鼓起无数气泡,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张大娘死死抱住儿子,眼泪砸在那些正在褪去的白色鬃毛上。
“啊——!”一声人类的惨叫从猪嘴里迸发出来。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时,地上蜷缩的不再是猪,而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
铁蛋虚弱地睁开眼,眉心赫然多了一点朱砂印记。
“娘......”他颤抖着抓住母亲的手,声音细若蚊蝇。
慕清漪擦了擦额头的汗,“暂时压住了,但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她望向渐暗的天色,“我得再去一趟忘忧居。”
子时将至,慕清漪站在空荡荡的街中央。
昨夜布下的“绝味阵”依然有效——七盏青铜灯按照北斗方位排列,灯油里混着雄黄与朱砂,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忘忧居引诱客人的“子夜馔香”。
她点燃符咒,再次召唤出那座鬼气森森的酒楼。
与昨日不同,今晚的忘忧居门前没有迎客的小二,人皮灯笼也黯淡无光。
推门进去,大堂里空无一人。
桌上没有备好的菜肴,灶间没有忙碌的鬼厨,只有几缕青烟在梁柱间游荡。
慕清漪腰间的铜铃突然自行震动起来,发出急促的预警。
“慕姑娘果然守时。”
殷无咎从二楼缓步而下,今日他换了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缀着七枚形态各异的玉佩。
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枚血红色的“魂玉”,随着他的步伐泛着妖异的光。
“考虑得如何?”他在最后一级台阶站定,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慕清漪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瓶,瓶中悬浮着一颗双目紧闭的头颅——
正是殷无忧的模样。
那头颅的断面还滴着黑色的“血液”,在瓶中形成诡异的漩涡。
“如你所愿。”
殷无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抢过琉璃瓶,苍白的手指抚摸着瓶壁,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突然低笑起来,“弟弟啊弟弟......”
他的指尖划过瓶中头颅的面颊,“若你乖乖辅佐我,待我成就鬼王之位,你就是一人之下的鬼相。何必......何必落得如此下场?”
慕清漪冷眼旁观,藏在袖中的左手悄悄掐着诀。
昨夜她与殷无忧商定的计划正在推进——
那颗头颅不过是幻术,真正的殷无忧此刻应该正在......
“不过...”殷无咎突然抬头,眼中的温情瞬间冻结,“慕姑娘以为这样就能换回那少年的魂魄?”
慕清漪心头一紧,“你想反悔?”
殷无咎将琉璃瓶系在腰间,轻抚着魂玉,“你昨夜布下的阵法,害我损失了三十八位贵客。”他忽然逼近一步,“这笔账,该怎么算?”
大堂里的温度骤降,慕清漪的铜铃疯狂震颤。
她后退半步,右手按在铃上,“你想怎样?”
“很简单。”殷无咎袖中滑出一把骨扇,“再帮我做一件事。城南李员外家的小姐,纯阴之体,正好补上我缺失的......\"
话音未落,慕清漪突然暴起发难!
她腰间的铜铃腾空而起,化作七道金光射向殷无咎。同时左手甩出三张符咒,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
“找死!”殷无咎骨扇一挥,扇面展开竟是一张人皮。
皮上绘着百鬼夜行图,此刻图中恶鬼纷纷爬出,与金光缠斗在一起。
二人从大堂战至二楼,所过之处梁断柱折。
慕清漪的铜铃已现裂痕,而殷无咎的人皮扇也被烧出三个大洞。
正当她准备祭出杀招时,整座酒楼突然剧烈震动!
“轰——!”
地下室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殷无咎脸色大变,腰间魂玉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你...你们...”
此刻的地下秘库,烟尘弥漫。
失去头颅的殷无忧正用左手捧着自己的两颗眼珠子探路,右手持剑警惕四周。
炼丹炉已经炸得粉碎,五十三道生魂如萤火般在室内飞舞。
然而炉心处,那颗半成品的鬼王丹依然悬浮在空中,被血色符文组成的阵法保护着。
“果然有后手......”殷无忧的“眼睛”盯着鬼王丹,突然从断颈处喷出一股黑气——
那是他修炼十六年的本命鬼元。
黑气如利箭射向阵法最薄弱处,与血色符文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楼上,正与慕清漪缠斗的殷无咎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他踉跄着扶住栏杆,不可置信地望向地下,“不可能...无忧他...”
慕清漪岂会错过这个机会?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铃上。
铃铛顿时金光大盛,化作一柄三尺青锋直刺殷无咎心口!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无头身影突然从楼梯窜出,用身体挡在殷无咎面前。
长剑穿透殷无忧的胸膛,黑血溅了殷无咎满脸。
“无忧你...”殷无咎接住弟弟倒下的身体,手忙脚乱地去捂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伤口”。
殷无忧的“手”抓住兄长的衣襟,断颈处发出模糊的声音,“哥...收手吧...鬼王丹...会反噬...”
慕清漪持剑而立,警惕地看着这对诡异的兄弟。
殷无咎抱着渐渐消散的弟弟,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疯狂地扯下腰间的魂玉塞进弟弟的断颈,可那些裂纹仍在蔓延。
“都是你!”他猛地抬头瞪向慕清漪,眼中流下两行血泪,“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殷无咎一把捏碎魂玉,无数光点如星河般倾泻而出。其中一道金光直飞窗外,朝着张记早点铺的方向而去——
那是张铁蛋的魂魄!
与此同时,整座忘忧居开始崩塌,梁柱化为白骨,墙壁渗出鲜血......
“快走!”奄奄一息的殷无忧用最后的力气推开慕清漪,“他要引爆鬼王丹......”
慕清漪转身就逃,身后传来殷无咎疯狂的大笑和建筑坍塌的轰鸣。
当她冲出大门的瞬间,整座酒楼像被无形巨手捏碎般坍缩成一个黑点,随后——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慕清漪抬头,看见殷无咎的身影与半成品鬼王丹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正嘶吼着扑向城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