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胡兰依由彬儿扶着下马车,踏进醉仙居大门。
彬儿报出五皇子的名号,掌柜恭敬地带二人上楼。
胡兰依踩上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砖,赞叹地望着墙面上镶嵌的精美木雕,梁柱是粗壮的红木,淡淡清香轻抚鼻尖。
掌柜推开雅间雕花木门,便行了礼告退。
“我在门外等你,记住,按照小姐说的做,莫要失了体统。”彬儿眸光微冷道。
胡兰依微笑点头,走进雅间,阖上门。
精美的木雕屏风将雅间分隔成不同的区域,屏风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花鸟、山水等图案,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工匠的精湛技艺。
厅内悬挂着造型别致的宫灯,灯罩上绘有雅致的书画,烛光摇曳间,将整个厢房映照得温馨而典雅。
“瑶瑶,你来了。”屏风后响起一道惊喜的男声。
胡兰依有些拘谨地“嗯”了一声。
屏风轻晃,玉钩碰撞声里,墨色衣摆先如流云漫过屏角。
一双裹着暗纹锦缎的长腿斜斜迈出,宽肩几乎要撞破屏风边缘。
玄色大氅随转身荡开,露出腰间鎏金兽首佩饰。
烛火掠过他侧颜的瞬间,下颌线锋利如出鞘的剑,投在墙上的影子却先一步倾过来,像是要将人笼进他的衣褶里。
胡兰依心跳漏了一拍,呆呆地望着五皇子。
五皇子垂眸微笑,乌发划过肩头,“瑶瑶,你今天真可爱。”
胡兰依脸色一红,在脑中翻找何惜瑶的交代。
她眨了眨眼睛,几滴泪从浓密的睫毛下滴落。
“一别多日,我很想你。”胡兰依的声音带了几丝呻吟,似小猫的尾尖,撩动着五皇子的心房。
胡兰依骤然落进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里,五皇子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
五皇子将胡兰依半搂在怀里,附在她耳边道,“我也想你,瑶瑶。”
男子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胡兰依心下小鹿乱撞。
她知道何惜瑶不会允许她和五皇子拥抱。
她知道她该进行第二步了。
但她舍不得这个怀抱。
反正是五皇子主动的。
反正门外的彬儿无法知晓。
胡兰依闭上眼。
一息。
两息。
三息。
……
良久,胡兰依才从五皇子的怀抱中抽身。
“可是荣王妃说,她会让贵妃娘娘取消我的选妃资格。到时候,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了怎么办?”胡兰依蹙起眉头,嗫嚅道。
五皇子眼睛微眯,脸上浮起怒意,“她一个小小的宗室夫人,竟然妄想插手本皇子的婚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殿下莫恼,也许是荣王妃对我有什么误会,她是贵妃娘娘的闺中密友,我们还是不要得罪她。”
“瑶瑶你太善良了。她算个什么?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插手我们的婚事。”五皇子目光坚定。
“嗯,我相信你。”胡兰依眼中泛着水色。
五皇子心底一酥,复又将胡兰依搂入怀中。
胡兰依脸色红了又红,终究是没有拒绝。
“小姐,您要的八归汤好了。”门外传来彬儿响亮的声音。
胡兰依身子一僵。
这是在提醒她时间太久了。
胡兰依脸色微微发白,恋恋不舍地从五皇子怀抱中抽离,“殿下,我们下次能否早点见面?”
五皇子眼睛一亮,“十日后邵府践行宴,父皇让我代为出面。到时我们相约。”
胡兰依欣然点头。
二人分别。
侯府的马车车厢内,已经卸掉符咒的胡兰依和彬儿相对而坐。
彬儿轻撩车帘朝外看去,待到五皇子马车驶离,她放下帘子,冷着脸坐直身子,目光如针般向胡兰依刺来,
“你竟然与五皇子相约到十日后?难道你不知道十日后我家小姐病好不了的吗?”
“很抱歉。可这是五皇子说的,我无法违逆。”胡兰依顿首垂眸,语气温软。
彬儿眼中燃起怒意,随手摸过一个糕点扔到胡兰依脸上,“好你个贱蹄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抢我家小姐的夫君!”
胡兰依闪躲不及,点心碎成渣,沾到她肩膀上,
“我不是,我没有。”
侯府的马车轱辘轱辘驶离,独留胡兰依在路边。
胡兰依微微一笑,从容地掸了掸肩头的点心渣,昂首阔步向尚书府的方向走去。
“胡三小姐,好久不见。”
人烟稀少的巷道内,慕清漪带着晨曦从胡兰依对面走来,寒暄道。
胡兰依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做小伏低的神色,“清漪姐姐受苦了,都怪我当时好心办坏事,我原想早日帮您拿回嫡女身份,结果没想到侯夫人那么生气。不过姐姐放心,您是侯府的亲骨肉,定会重回侯府的。”
慕清漪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是好心的。”
接着语气一转,冷声道,“晨曦!”
晨曦应声,一把掐住胡兰依的脖颈,将她的头抵在墙上。
胡兰依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挣扎着从喉尖溢出声音,“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故意那么说的……”
晨曦这才放开她。
胡兰依重重咳嗽几声,待气息平稳,才道,“我是尚书府庶女,爹不疼娘不爱,只能仰仗何惜瑶这个手帕交,为我谋个好前程。大家都不容易,还望姐姐体谅。”
晨曦冷嗤一声,“你身世惨淡,就可以来害我家小姐了吗?少在这装可怜!”
慕清漪漫不经心道,“五皇子这份好前程,不就摆在眼前吗?”
胡兰依大惊,“你怎么知道?”
她一是惊讶于慕清漪知道自己李代桃僵与五皇子见面之事。
二是,她心中萌发的贪念,连自己都尚未看清,却这样突然地被慕清漪点了出来。
她心中竟十分雀跃。
慕清漪微微一笑,“我自有法子知晓你们的事。我也有法子让你谋夺这份好前程。我给你一日时间,若你想清楚了,在尚书府门前大树上系上红绳。一日若过,我便不再等候。”
慕清漪说完便转身离开。
“小姐,您刚才就应该让我掐死她!”晨曦气哼哼道。
“留着她,看狗咬狗,岂不是更有趣。”慕清漪安抚晨曦,“我们现在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晨曦疑惑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宅子!我们有钱了,可以买个宅子住!”
京城主街,道路两旁商铺林立,有些院门外挂着幡子,上面写着出售信息。
一条条望过去,售价六千两的二进院子、售价两千两的一进院子倒是极为常见。
晨曦叹了口气,“六千两银子,在我们县买十座二进院子绰绰有余。来京城买,只能买一座?”
慕清漪眉头微微蹙起,她并不想花太多钱在买宅子上,实在不行,只好住得离主街远一些。
“小姐可是要购买宅子?”一个青年男子拦住慕清漪主仆,“我有一个祖传的一进宅子,地段好,前年刚翻修过,小姐可随我去瞧瞧?”
此人玉带锦衣,头戴儒冠,但面色灰败,眼下乌青,步伐虚浮,一副精力耗竭之相。
慕清漪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青年片刻,道,“烦请带路。”
二人随男子来到一方一进院落。宅门恢宏,正对宅门的影壁雕工精绝,院中花木珍稀精巧,厢房中家具俱全。
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晨曦心中十分满意,但神色平淡,“唉,你这房子年头有点久啊,售价多少?”
青年道:“一般的一进院子售价两千两,但我最近急需银子,您若诚心要,能一次付清,一口价,您给我一千五百两便可。”
晨曦第一次遇见这样爽快的房东。她望向慕清漪,慕清漪点了点头。
几人很快去长安县衙签订了文书,回到宅院。
青年男子名叫徐跃鸿,祖辈经商发家,父辈守成,到了他手里家业逐渐没落。
晨曦拿着加盖官印的文书喜形于色,兴致冲冲地参观各个大小房间,规划着它们的用途。
院中只剩慕清漪与徐跃鸿二人。
此时已近傍晚,清冷的白色日光投下来,空中带了几分凉意。
徐跃鸿将文书卷好,收入袖中,向外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回身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