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挑眉一笑,饶有兴趣地道:“不知觉远禅师是否介意我在贵寺借宿几日?”
“荒野寺庙乃无主之物,谈何借宿?”话音未落,寺庙深处传来低沉悠长的声音。
那声音不急不躁,平静温和,却直入耳膜,清晰可闻。
洪七公心头一震,暗道:“失算了。
此人内力如此深厚,原以为只是个富贵闲人。”好奇心骤起,对眼前之事愈发在意。
“既如此,多有叨扰。”洪七公抱拳行礼,迈步走向破庙。
洪七公见顾天步入庙内,杨铁心和穆念慈紧随其后。
“这位兄台武功卓绝,不知师承何处?”洪七公注视着顾天,心中愈加警惕。
此人相貌平平,体格虽魁梧却不显霸道,太阳穴亦未凸出。
这是极高深修为的体现,与他记忆中的王重阳一般无二。
难道这年轻人已达这般化境?
“哪有什么门派?”顾天笑着将手中果核抛出,“不过学了些日子的皮毛罢了。”
他看向洪七公,饶有兴趣地问:“洪帮主的降龙十八掌闻名遐迩,能否让我一睹风采?”
洪七公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小兄弟竟想讨教老夫的看家本事?”
“天下第一掌法,早有耳闻,今日必当领教。”顾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洪帮主尽可放心,切磋过后,顾某定会有所回报。”
儿时观看武侠剧时,顾天对降龙十八掌心仪不已,还有六脉神剑、北冥神功……
如今有机会,自是要见识一番。
杨铁心与穆念慈听闻二人谈话,不禁忧心忡忡。
若两人交手,恐怕这座破庙难保完好。
觉远安静伫立一旁,默默守护着行李。
“顾公子既然有此雅兴,老夫自当奉陪。”洪七公神情庄重,“但切磋不同于平常,老夫无法保证你不会受伤。”
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挑战洪七公毫不在意。
然而,顾天先前展现出的种种神秘令他满心好奇。
如今对方主动邀战,正中下怀,他当即应允。
顾天微笑道:“洪帮主无需顾虑,尽管全力以赴,我自当承得住。
此处狭隘,不如移步外边。”
“甚好。”洪七公颔首,两人一同走出寺外。
杨铁心与穆念慈亦跟随而出。
空旷之地,二人对立。
暮色四合,庙内火光映照,依旧能看清彼此面容。
洪七公神色凝重,顾天则从容自若。
“父亲,您觉得谁能胜?”穆念慈低声问。
杨铁心摇头:“难料。”
往日,他必押注洪七公无疑。
毕竟,洪七公乃天下五绝之一,实力超群。
可今日,他却难以判断。
这位顾公子及随从个个非凡,他自己更显深厚修为,胜负殊难预料。
正思索间,洪七公已率先发难。
双手扬起,一股磅礴气势骤然升起,身形疾动,一掌直击顾天面前。
这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的第一式:亢龙有悔。
顾天目光微凝,右手指尖如剑,点向洪七公掌势。
正是玄天指。
为让洪七公完整施展降龙十八掌,顾天并未尽出全力。
数日奔波,顾天的内力再次精进,近三百年修为若全力施为,洪七公恐难承受。
随着功力的加深,顾天内心愈发笃定。
他察觉到这门功法极为强韧,即便体内已积蓄近三百年的上佳内力,却丝毫未感负荷。
这意味着功成之后,还可容纳更多内力。
或许,后天圆满的高手真能达到移山倒海的境界。
洪七公见顾天指尖轻点,眸中骤现异彩:“这是指法?莫非是大理段氏所传?”
洪七公并非见识浅薄,只因提及指法,他所熟知者唯有“一阳指”。
砰!
双掌相触,洪七公只觉自身凝练之力瞬间被化解,手臂亦酸软无力。
“诡异!”洪七公惊惧,此人的指法精妙竟远超一阳指。
即便是在华山论剑时,他也未曾料到一阳指竟有这般威力。
心生戒备,洪七公立即变换招式。
砰砰砰!
空地间掌风呼啸,洪七公攻势刚猛,直欲碎碑裂石。
而对面,顾天从容自若,指尖如剑,轻点之间便瓦解洪七公的劲力,使其十成功力难以施展半分。
恰似猫戏刺猬,无从下手。
殊不知,顾天于施展玄天指法之际,已将降龙十八掌的劲力奥秘剖析得明明白白。
降龙十八掌,被誉为金氏天下第一掌法,原为二十八式,经删繁就简后仅存十八式。
流传至南宋,只剩十五式,后三式由洪七公凭借天赋补全。
此掌法气势磅礴,招式虽不繁复,但劲力流转极为精妙。
顾天边战边悟,不仅尽得精髓,还推衍出后续三招,使之与原有招式更加契合。
凭借少林千年的沉淀及众多高僧的武学智慧,顾天的修为并不逊色于洪七公。
顾天的出现,无疑让洪七公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一番交手后,洪七公已满头大汗,连连后退,摇头道:“罢了,罢了,老夫绝非你的对手。”
顾天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含笑说道:“七公无需过谦,这一招式实属精妙。”
心念微动,他的周围浮现出璀璨的光华,瞬间驱散了夜色,连周围的树林也沐浴在柔和的光芒中。
这是顾天将内力发挥至巅峰的结果。
他一出手,一道栩栩如生的内力幻龙便盘旋于身侧,宛若真龙降临。
那幻龙气势磅礴,鳞片清晰可见,长达数十丈,仿若活物。
紧接着,顾天挥掌一击,幻龙呼啸而出,划破长空,直至百丈之外。
轰鸣声起,幻龙坠地,大地随之震颤。
洪七公看在眼里,心头震撼无比。
这一招分明正是降龙十八掌的第一式“亢龙有悔”。
降龙十八掌向来以隔空掌力闻名,何时竟演化出这般形态?
洪七公不由得怀疑自己数十年来的修炼是否出了偏差。
实际上,这并非洪七公的问题。
在这个低武世界里,即便是顶尖高手,拥有超出常人百倍的内力已是罕见。
想要达到顾天这般效果,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湖中的武学,无论是隔空劲力还是指力,哪怕六脉神剑,也从未有过如此绚丽的光影。
归根结底,这不过是普通内力的一种极致表现。
顾天随意一击,便引发如此奇景,令现场三人无不感到匪夷所思。
唯独觉远,他在少林见过更惊人的《金乌焚天掌》,对此已见怪不怪。
因此,少林对顾天乃上界天尊的说法深信不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普通人能做到这样吗?
少林僧人们只能自行寻找借口,自我安慰。
顾天手不停歇,一道道真龙般的气劲激射而出,转瞬之间,降龙十八掌已被他完整演示一遍。
数百米外的森林早已化为一片废墟,留下无数深坑,宛如遭受猛烈炮轰。
“这还是武功?”穆念慈低声呢喃。
杨铁心点头,目光满是恐惧。
难道遇到了什么妖孽?
洪七公热切注视着顾天,问道:“顾公子,这就是降龙十八掌?”
顾天点头:“正是。
更确切地说,是我改良过的降龙十八掌。”
洪七公震惊:“改良版?”
竟在极短时间内将一门武学完善至此,实在令人胆寒。
直至众人返回庙宇,洪七公仍无法回神,还在喃喃自语。
“顾公子天威赫赫,老叫花甘拜下风。”许久后,洪七公正色道,“冒昧问一句,公子修炼到这般境界,耗费多少时日?”
顾天平静答道:“不到一月。”
“不到一月?”洪七公错愕,“顾公子在开玩笑吧。”
觉远摇头:“顾公子并未说谎。
一个月前,他还对武学一窍不通,却在博览少林诸多武术后,创造了惊世骇俗的武学,拥有超凡力量。”
洪七公沉默良久。
“这样的武学,纵使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
无论是铁浮屠还是金国骑兵,面对这样的高手又有何用?”杨铁心目光灼灼,看向顾天,“顾公子,可曾考虑效忠宋室?如此一来,收复北地易如反掌。”
“效忠宋室?他也配?”顾天苦笑,“赵家得国不正,为防他人效仿,打压武将,重文轻武,致使国家积弱,实乃自作自受。”
自宋太宗以来,因得国不正,便开始大力削弱武将权力。
为遏制将领权力,宋廷制定“将从中御”策略,在军中设监军严密监控。
宋太宗曾言,选拔将领首要看是否忠诚守纪,其次才考虑武勇。
由此可见,武将需绝对服从,不得有丝毫违抗。
皇帝出征前更会赐予阵图,确保将领行动受制。
阵图自先秦便有,后世不断发展,如长蛇阵、天门阵皆闻名于世。
但实战中,阵图需依据天时地利灵活调整,而宋朝却要求将领严格遵照执行,无论条件如何。
违背者即便取胜,仍可能被追究责任,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文臣得势,武将备受压制已成常态。
因抗命必死无疑,大将只能被动执行阵图,即便战败也仅自身担责。
战场瞬息万变,提前固定阵图显然脱离实际。
即便是兵圣再世,也难以保证必胜。
故在宋朝做将军实属艰难,顾天岂会甘愿效忠?
至于收复失地,待新武学普及,顾天一声号令,金国恐难保江山稳固。
“顾公子怎能对官家无礼!”杨铁心闻言大惊,古代忠君思想根深蒂固,顾天所言堪称大逆不道。
顾天轻蔑一笑:“赵家能做到的事,我自然也能言表。
就拿你们杨家来说,虽多亡于金人之手,但归根结底,也是被这类事所累。
呵,说什么御敌千里,赵宋的官家真可谓神勇。”
杨铁心闻言,哑口无言。
身为将门之后,他对阵图这类事物再清楚不过,这分明是赵家对武将的打压。
忽然,杨铁心愣住,目光转向顾天:“顾兄怎知我的身份?”
顾天:“这有何难?”
这当然是因着原着的暗示。
不过,这话顾天自是不会明说。
不待顾天解释,杨铁心已然自我安慰妥当,眼神熠熠:“是了,顾兄神通广大,自是能未卜先知。”
如此一想,他心中忽萌奇思:顾兄能否推算出妻子的下落?
当年,在牛家村遗迹中,他未能寻得妻子的遗物,心中由此挂念。
这些年带着义女四方漂泊,不正是为了寻找妻子吗?
“不知顾兄能否指点贱内近况,她还安好吗?”杨铁心抬头凝视顾天,满是期盼。
顾天心中惊异,这杨铁心竟这般善猜,已完全说服自己。
“令正尚在人世,且为你诞下一子。”顾天直言不讳,“只是那孩子怕是认贼作父,是否认你,尚不可知。”
“惜弱还活着!”
“我有儿子了!”
杨铁心激动万分,头脑发昏。
至于顾天后头的话,他全然未闻,整个人陷入狂喜。
“镇定!”洪七公见状,厉声呵斥,杨铁心顿时冷汗淋漓,回过神来。
他望向顾天,眼眶微红,连连作揖道谢:“多谢顾兄告知妻儿消息,此恩杨某永记于心。”
“无需谢我。”顾天摆手,“再者,你郭兄弟的妻子亦安然无恙,也育有一子。”
“嫂子和侄儿平安无事就好。”杨铁心满心欢喜,如释重负,“多谢顾兄。”
顾天摇头:“顾某不敢居功,此事若问邱道长,想必他也知详情。”
杨铁心惊讶万分:“邱真人?”
顾天继续道:“牛家村遭官兵围攻后,邱真人便得知消息。
随后在金府找到令夫人与公子,如今令公子已为金国小王爷。”
杨铁心错愕不已,万万料不到竟是这般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