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陆府角门的铜环上凝着晨露,绿萝蹲下身,银簪尖挑起石缝里的碎纸时,袖口的茉莉香混着潮湿的青苔味扑面而来。“姑娘,您瞧这字……”她的声音发颤,碎纸上“酉时三刻,梅苑”的字迹边缘洇着水痕,显然是刚干的墨汁。
姜婉接过碎纸,指尖抚过残梅印记,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扫过青砖:“灰衣少年昨夜翻墙时,衣裳该是湿的。”她抬头望向角门上方的青瓦,瓦当缝隙里还挂着半片枯叶,“周先生的暗卫,怕是被他甩了。”
陆景渊接过碎纸对着晨光,纸页上的残梅图案比昨日多了丝花蕊般的纹路:“这是天狼寨的‘梅开五瓣’暗号,每多一瓣,便是一级密令。”他转身时,腰间佩剑轻响,“周先生,派暗卫守住梅苑前后门,莫让一只耗子进出。”
巳时初刻,悦来居的雕花窗棂漏下斑驳日光,姜婉戴着竹编斗笠,看着灰衣少年推开二楼雅间木门。少年身姿轻盈如猫,递包裹时,袖口滑落露出的烫伤疤痕——那是西北天狼寨特有的烙铁印记。
“姑娘,掌柜的每月十五必去慈恩寺,”绿萝压低声音,茶盏遮住半张脸,“昨儿在后厨听见他跟厨子说‘梅花开了,该酿新酒了’。”
姜婉捏紧袖中的痒痒粉瓷瓶,看着少年离开后,故意起身撞向掌柜的:“哎哟!客官的包裹掉了!”青瓷茶盏摔在地上发出脆响,她趁机扫过包裹开口处的账本边角,账册封皮上“玉满堂”三字若隐若现。
“你这小娘子怎的走路不长眼!”掌柜的弯腰捡包裹,姜婉的验毒簪已如灵蛇般刺入他袖中,簪头东珠擦过皮肤的瞬间,蓝光骤现。
“西域‘醉生梦死’,”她后退半步,袖中银簪泛着冷光,“中者七窍流血而亡,掌柜的好大的胆子。”
“鬼、鬼话!”掌柜的转身欲逃,任瑶的软鞭已如闪电缠住他脚踝,鎏金酒壶砸在桌上发出闷响:“跑?本郡主的鞭子还没尝过西北狼的血呢!”
申时初刻,陆府地牢的烛火将掌柜的影子拉得老长。姜婉握着账本,账册里夹着的残梅花瓣轻轻颤动:“上个月十五,你在慈恩寺银杏树下,把账本交给了谁?”
“是、是个灰衣少年……”掌柜的磕头时,额角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他说只要送三次信,就给我在西城置间铺子……”
“灰衣少年叫什么?”陆景渊的声音像冰锥刺入骨髓。
“小的真不知道!”掌柜的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但他腰间挂着残梅玉佩,跟玉满堂老板的一模一样!”
姜婉与陆景渊对视,后者忽然从怀中取出灰衣少年前几日的匿名信,残梅图案的花蕊处,果然有个极小的“玉”字刻痕。她转头对任瑶说:“郡主,劳烦去悦来居查查天字三号房,那少年该留下了什么。”
酉时初刻,悦来居天字三号房的雕花床榻前,姜婉盯着桌上的白梅盆栽,盆底“天狼寨”三字被磨得发亮。任瑶用软鞭挑开盆栽,地板暗格里的火漆信露出来时,她忽然屏住呼吸——信封上的残梅印记,与严鸿生密室里的如出一辙。
“天狼寨余孽。”陆景渊拔剑出鞘,剑光映出窗外掠过的黑影,“当年老侯爷扫平天狼寨,漏了这么条小鱼。”
姜婉展开信笺,八个字刺得眼眶生疼:“戌时纵火,嫁祸陆家。”她忽然想起灰衣少年递包裹时的冷笑,那眼神不是恐惧,是笃定。
“景渊,”她的声音里带着锋芒,“他不是普通眼线,是残梅堂安插在我们眼皮底下的刽子手。”
话音未落,屋顶瓦片轻响。陆景渊旋身挥剑,剑锋削落一片衣角,灰衣少年抱着火油桶跃下屋檐,面具边缘露出的刀疤在暮色中格外狰狞。
“追!”任瑶甩鞭跃上屋顶,却见少年拐进羊肠胡同时,往墙上拍了块残梅玉佩。姜婉捡起玉佩时,发现背面刻着“子丑”二字,与地牢里老管家的令牌纹路一致。
戌时三刻,陆府书房的舆图前,姜婉的指尖在“东城戏楼”处停顿:“掌柜的说‘梅花开了’,梅苑的梅花是用西域药粉催开的,开花时间正是戌时。”她抬头望向陆景渊,后者眼中映着烛火,“残梅堂要烧的不是粮仓,是戏楼。”
“戏楼囤积着陆家布庄的绸缎,”陆景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指尖,“一旦起火,百姓会以为是我们监守自盗。”
与此同时,侯府柴房的霉味里,姜柔隔着门缝看见灰衣少年翻墙而入,火折子抛进李氏院子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姜婉被劫持时的眼神——那不是怜悯,是看蝼蚁般的冷静。她握紧残梅令牌,指甲掐进掌心:“来人!继母院子里有贼!”
亥时初刻,东城戏楼的后台,姜婉看着灰衣少年将火油泼向戏服架,立刻捏碎痒痒粉瓷瓶。白色粉末腾空而起的瞬间,少年咳嗽着后退,面具滑落,左脸狰狞的狼首刺青暴露无遗。
“陆景渊!”少年握着匕首逼近,“天狼寨的人早已混入陆家后厨,明日子时——”
“子时?”陆景渊挥剑斩断他手中火油桶,琥珀色液体泼在青砖上,“残梅堂的‘梅花’,该谢了。”
顺天府尹带着衙役破门而入时,少年趁机跃窗而逃。姜婉捡起他掉落的玉佩,“子丑”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忽然想起梅苑的催花术——子时,正是梅花最盛之时。
子时将近,陆府的烛火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姜婉望着舆图上的镇北王府标记,忽然握住陆景渊的手:“景渊,残梅堂真正的目标是……”
“镇北王府的祭祖大典。”他替她说完,剑指在舆图上划出凛冽的弧光,“丑时三刻,他们会在太庙纵火,嫁祸旁支,挑起宗室内乱。”
窗外,乌云遮住最后一颗星子。姜婉摸出袖中的验毒簪,簪头东珠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任瑶的铁骑已围住太庙,顺天府尹的衙役守着各个城门,至于残梅堂……”
“至于残梅堂,”陆景渊替她披上云锦披风,指尖划过她耳坠,“灰衣少年暴露了‘子丑’暗号,他们怕是要狗急跳墙。”
这一夜,京城的暗巷里,残梅堂的人如过街老鼠般窜动,而陆府书房的烛火始终未灭。姜婉看着陆景渊在纸上列出残梅堂据点,忽然想起灰衣少年第一次递信时的清晨——那时她以为他是恩人,如今才知是敌人。
“景渊,”她轻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守住京城。”
他转头看她,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有你在,我便无所畏惧。”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姜婉望着窗外的乌云,知道风暴即将来临。但她握紧手中的银簪,感受着陆景渊掌心的温度——只要他们并肩,便没有渡不过的难关。而灰衣少年的真面目揭开,不过是这场硬仗的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