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博脚步迟缓地从停尸房中走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而又呆滞。他一看到站在门口的陈峰,便踉跄着快步奔来,“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陈峰身前。他双手紧紧揪住陈峰的衣襟,声泪俱下地哭喊道:“陈警官,我求求您,一定要抓住那个凶手啊!我父亲死得实在是太惨了,肯定是那个跟我父亲吵架的男子下的毒手,你们赶紧去抓他呀,呜呜呜……”
陈峰见状,赶忙伸手将肖文博扶起,轻声宽慰道:“请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绝对不会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说罢,他眼神向小张示意,让其送肖文博下楼。
待肖文博走远,苏悦走上前来,开口问道:“老大,您看眼下这情形,我和小李还需要继续跟踪肖文博吗?”
“从明天起,继续跟!”陈峰言简意赅地吐出这句话,目光变得愈发深邃。
下班时间已到,苏悦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突然察觉身旁有人伫立,她抬眼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男友徐伯瀚。苏悦满脸惊讶,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啦?”
徐伯瀚脸上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今天在你们市局附近有一场心理咨询讲座,我作为主讲人来参加。讲座结束后,看了下时间,你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就顺道过来接你。”
苏悦十分诧异,又问:“你怎么直接就上来了呀?”
徐伯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你忘了?我可是你们市局的心理咨询顾问,有出入证呢。”
苏悦这才恍然大悟:“哦!对哦!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紧接着,她随口问了句:“你今天主要讲些什么内容呀?”
“《分离性身份障碍病人的心理治疗》。”
“啥分离……障碍?”苏悦显然没听明白,一脸疑惑地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多重人格,也就是人格分裂。”徐伯瀚微笑着解释道。
此刻,坐在办公室里的陈峰将他俩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不禁为之一动,旋即快步走了出去。徐伯瀚瞧见陈峰过来,脸上挂着微笑,主动打招呼:“陈队,您好。”
陈峰点头示意,没做过多的客套寒暄,径直开门见山地说道:“徐教授,刚刚您提到的分离性身份障碍,也就是人格分裂,我想详细了解一下,这或许对我们目前手头的案子有帮助。”
“好呀,陈队,您所问的问题,正好是我今天讲座的一部分内容。”徐伯瀚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紧接着便条理分明地讲述起来。
“分离性身份障碍,亦称作多重人格障碍,是一种极为复杂且罕见的精神障碍疾病。简单来讲,患者除了主人格外,还会衍生出第二个甚至更多的人格。这些不同的身份或人格,仿佛是寄居在同一具身体里的不同‘个体’,各自拥有独立的名字、记忆、性格特点以及行为模式。
在日常生活中,患者会在这些不同身份间切换,每个身份会在特定时段掌控患者的行为与思维,就像不同的‘灵魂’在交替执掌身体的主导权。”
陈峰略作思索,带着征询的口吻问道:“徐教授,倘若一个人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当其处于某一人格状态时,是否会记得发生在其他人格状态下的事情呢?”
徐伯瀚目光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在某一种人格状态下,患者往往会出现一段关于其他人格的记忆缺失。这意味着,当某一身份占据主导时,通常难以回忆起其他人格所产生的行为。”
“那么,导致多重人格障碍的诱发因素究竟是什么呢?”苏悦适时开口询问。
“目前来说,分离性身份障碍的确切病因尚未完全明确,但大量研究表明,其与诸多因素相关。遗传因素是一方面;大脑结构和功能的异常也与之有所关联;尤为关键的是,童年时期的经历对该疾病的发生影响重大。例如,幼年遭受过身体虐待、情感忽视等创伤性经历,都有可能使个体在日后更易患上分离性身份障碍。除此之外,不稳定、混乱或被忽视的家庭环境,同样可能成为诱发因素。”
陈峰专注地聆听着徐伯瀚的讲解,显然大受启发,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方才与徐伯瀚的这一番交谈,恰似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
此前,他一直苦苦思索,为何数起案件的所有线索都指向肖文博,但与他的多次接触中,他却表现完美得无懈可击。如今,若从分离性身份障碍的角度去解释,一切便都清晰明了了。
陈峰推测,肖文博幼年在单亲家庭成长的经历,极有可能使他患上了多重人格障碍症。如此一来,这几起案件或许皆是肖文博的其他人格所为,而他的主人格对此却全然不知。
不过,即便如此,陈峰心中仍有关于作案动机的疑惑尚未解开。他紧接着发问:“倘若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的人,其中某一人格存在暴力倾向,并引发了杀人行为,这种行为是在意识不清醒状态下实施的无差别攻击吗?”
徐伯瀚果断回应道:“一般而言,并非如此。您所描述的情况,更多属于其他精神疾病的表现。对于分离性身份障碍患者,每个人格都具备独立且清醒的意识。他们的行凶行为,往往也是受到某种特定因素的激发而产生的。而且,这类患者的副人格在某些方面,常常比主人格表现得更为突出,例如,力量更为强大,思维更为缜密,行事风格也更加果断决绝等等。”
待徐伯瀚和苏悦离开后,陈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凝视着面前的白板陷入沉思:如果肖文博就是凶手,并且患有人格分裂,那么他的其他人格,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让他不但对尤勇和小陆痛下杀手,还要做出弑父这般残忍的行径呢?
他静静伫立在窗前,目光虽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可思绪却完全被案件所占据。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然渐渐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渐次亮起,可陈峰却像被定住一般,久久未动,依旧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