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凯旋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雪掠过玉门关,十万大军踏着边关的残霜缓缓东行。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燃烧的火焰刺破阴霾,将归途染成赤色长绸。陆沉舟骑着那匹伴随他征战多年的踏雪乌骓,铠甲上刀剑劈砍的斑驳痕迹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昭示着昔日战场上的惊心动魄。队伍最前方,缴获的血月盟图腾被踏成齑粉,混着黄沙扬起又落下,仿佛在为这场漫长的西征画上句点。
胜利的消息比大军更快一步传遍中原大地。从凉州到洛阳,沿途州县的百姓自发涌上街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白发苍苍的老人们颤巍巍地捧着井水,眼中含泪,为凯旋的将士们送上最质朴的祝福;天真烂漫的孩童们举着用野花编成的花环,在路边欢快地奔跑跳跃。当军队行至汴梁城郊,官道两侧早已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陆将军威武”横幅在风中翻涌,如赤色海浪。人群中,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挤到军车前,紧紧握住陆沉舟的手,声音哽咽:
“将军,我儿曾是您麾下的兵,他临终前说,跟着您打仗,死也值得......”
京城朱雀门外,钟鼓齐鸣,新皇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率领满朝文武迎出十里。陆沉舟翻身下马,正要行礼,却见新皇快步上前,亲手将他扶起,声音中满是感慨:
“爱卿此去,解西域之危,安社稷之本,实乃我朝第一功臣!”
当夜的庆功宴上,金銮殿内烛火辉煌,西域进贡的夜光杯盛满葡萄美酒,舞姬们踏着胡旋舞步,琵琶声婉转悠扬。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新皇当众展开明黄圣旨,声音响彻大殿:
“封陆沉舟为镇国公,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赏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宅邸十座......”
满朝文武纷纷起身祝贺,赞美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然而,话音未落,陆沉舟已离席跪地,玄色蟒袍在青砖上铺开,他的声音坚定而从容:
“陛下厚爱,臣万死难报。然臣征战数载,目睹太多生离死别,早已厌倦了朝堂纷争与刀光剑影。唯愿解甲归田,与妻室隐居江南,过些平淡日子,恳请陛下成全。”
殿内一片哗然,众臣交头接耳,太师捻着胡须连连摇头:
“陆将军正值壮年,正是为朝廷效力的大好时机,怎可就此隐退......”
新皇抬手止住议论,目光落在陆沉舟腰间那枚褪色的护符上——那是苏清欢用解蛊草编成,历经战火仍隐约透着微光。他想起苏清欢为救夫婿,单枪匹马闯皇宫的英勇模样,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朕记得,当年苏姑娘的胆识与气魄,令满朝文武都为之赞叹。罢了,功名利禄终究抵不过人间清欢。朕准了!”
离京那日,晨雾未散,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苏清欢站在雕花马车旁,望着巍峨的城楼渐渐隐入薄雾,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在宫廷中奔走的日子,那些为救陆沉舟而四处求药的艰辛,此刻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玉佩,那是陆沉舟出征前塞给她的,温润的玉面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陆沉舟牵过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指尖,轻声说道:
“还记得我们初遇时,你在葡萄架下酿酸梅汤,把糖罐子打翻了一地,气得直跺脚的模样,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江南的春天总是来得格外早。当他们的马车驶入熟悉的街巷,院角的杏花已开得如云似霞,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洒在青石板路上。推开斑驳的木门,葡萄藤沿着老墙蜿蜒生长,在廊下织出一片翠绿的凉荫。屋檐下,去年的燕子又衔来新泥,在梁间筑起精巧的巢穴,叽叽喳喳的叫声为这座沉寂许久的小院增添了生机。
斜阳西下时,陆沉舟与苏清欢并肩坐在藤椅上,看夕阳的余晖为庭院镀上一层金色。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那是邻家的孩子们在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小巷中。苏清欢靠在他肩头,听他讲述战场上的惊险故事,时而紧张得屏住呼吸,时而被他幽默的描述逗得轻笑出声。暮色渐浓,不知谁家的笛声悠悠响起,曲调竟是江南小调《茉莉花》,悠扬的音符掠过庭院,掠过他们相握的手,融进渐渐深沉的夜色里。
月光爬上葡萄架时,陆沉舟指着天上的星河,声音温柔:
“清欢,你看那北斗星,当年在西域迷路,我就是靠着它找到方向。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活着回去见你。”
苏清欢转头望着他,烛火映得他眼底温柔一片,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那些九死一生的瞬间,终究化作了此刻的岁月静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诉说着属于他们的,永不落幕的传奇。而这座江南小院,将永远珍藏着他们的幸福与安宁,见证着他们平淡而温暖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