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风云骤起
东陵崩塌的轰鸣声仿佛仍萦绕在耳畔,厚重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朝堂内外已然是风起云涌。陆沉舟踏入金銮殿那日,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铅云低垂,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宫墙,卷起满地枯叶,发出沙沙的哀鸣,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他手持先帝血书与双龙玉珏,玄铁剑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血染的铠甲还未完全洗净,斑驳的血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而他挺拔的身姿,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众人面前。
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利刃般投射在他身上。李崇礼的残余党羽们眼神阴鸷,暗中握紧了手中的笏板,仿佛那是他们的武器;而那些曾与陆家并肩作战的老将们,眼眶泛红,偷偷擦拭着激动的泪水。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扶手的蟠龙纹,目光在血书上“护佑山河”四字与陆沉舟染血的铠甲间来回游移。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忌惮陆沉舟皇室血脉的身份,担心皇位受到威胁;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陆沉舟多年来为国家立下的赫赫战功。三年前北疆大捷,陆沉舟单枪匹马斩下匈奴左贤王首级的英勇;半月前暗阁之战,御林军回报说陆沉舟即便身陷重围,仍将玄铁剑舞得滴水不漏,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镇国亲王。”
皇帝最终掷下笔,朱批墨迹在黄绢上晕开,语气看似平静,却暗藏波澜,
“赐宅邸,享双俸。”
这道旨意一下,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苏清欢站在陆沉舟身后,敏锐地瞥见李崇礼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冷笑。她心里明白,这看似极高的礼遇,实则是一个金丝鸟笼,将陆沉舟这把最锋利的刀束之高阁,软禁在京城,周围时刻都有皇帝的眼线监视着一举一动。
陆沉舟自然也深知皇帝的顾虑,他并未反抗,只是恭敬地叩首谢恩,随后便带着苏清欢住进了新赐的王府。王府朱门深锁,庭院幽深,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陆沉舟每日深居简出,表面上悠然自得,不是研读兵书,就是与苏清欢在花园中吟诗作画。然而,每当夜幕降临,他便会在书房内点亮一盏孤灯,借着微弱的烛光,用朱砂笔在舆图上圈画着西南边境,笔尖重重地戳破宣纸上的南诏国界。苏清欢常常轻手轻脚地送来参茶,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中满是心疼。她知道,在他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对边境战事和百姓安危的深深忧虑。
此时的西南边境,局势愈发严峻。自陆沉舟离开后,军队失去了主心骨,战事陷入被动。南诏国得知陆沉舟被软禁在京城的消息后,仿佛嗅到了机会,再次发起猛烈进攻。他们的铁骑踏过边境的土地,烧杀抢掠,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哀嚎声遍野。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至京城,每一封都沾满了鲜血和泪水。
然而,朝中李崇礼的残余党羽却在此时极力阻挠新的将领出征。他们在朝堂上巧舌如簧,以各种理由进谗言,妄图借此削弱朝廷的力量,让局势更加混乱。他们在御花园中,捧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吟诗作对,对边境的惨状视而不见,仿佛那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苏清欢看着陆沉舟每日紧锁的眉头,心中十分焦急。她太了解他了,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于是,她开始利用自己在京城的人脉,暗中联络一些正直的大臣。她换上素色襦裙,趁着夜色叩开了老太傅的府门。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递出的密信上投下斑驳树影,那是父亲生前往来的书信,字字句句直指李崇礼私通南诏的罪证。她还拜访了那些曾受过陆家恩惠的官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能够说服他们一起向皇帝进谏。
深夜的王府书房,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陆沉舟突然将兵书摔在案上,发出一声巨响。烛火猛地蹿高,照亮了他眼底跳动的火焰,那是愤怒,是焦急,更是对边境百姓的担忧。苏清欢看着他解开衣领,露出尚未愈合的刀疤,那是东陵之战时林羽留下的。
“清欢,”
他的手掌覆上舆图上燃烧的西南边境,声音低沉而坚定,
“当年父亲教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陈越浑身浴血撞开书房门:
“将军!南诏已破青石关,屠了三个村落!”
苏清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涌起一阵剧痛。她想起在军营时,陆沉舟总说百姓的炊烟比军旗更重要。此刻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五下,卯时三刻。她突然起身,从檀木匣中取出先帝血书,目光坚定地看着陆沉舟:
“明日早朝,我与你同去。”
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墙上勾勒出并肩持剑的轮廓。而此刻的皇宫深处,皇帝握着军报的手微微发抖,案头太后留下的密信里,“柳妃托孤”四字被烛泪晕染得模糊不清,他的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