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炸响的瞬间,林九指尖的剑诀正好掐在 \"开阳\" 位。七声清越的铃音过后,缠绕在巷口三天的白雾竟如热油泼雪般消融,露出青瓦白墙间密密麻麻的黄泉引符 —— 每片瓦当都用尸油浸过的黄纸贴着,朱砂画的符纹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正是血河教用来困魂的邪术。
\"师父,瓦当上有字!\" 二狗扒着墙根抬头,腕上的三清铃还在发烫。他看见每片符纸中央都用蝇头小楷写着不同的生辰八字,连起来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而最中央的主符上,赫然是自己的命理 —— 卯年卯月卯时,与前几章中李翠翠、王小姐的生辰一样,同属至阴之体。
林九的脸色沉下来,三清铃的余音还在梁柱间震荡。他认得这种符,十年前父亲下山时,衣摆上就沾着同样的尸油味。那时他才八岁,躲在观门后看见父亲浑身是血地回来,袖口的三清铃裂了三道缝,就像此刻他手中的铃铛 —— 表面看不出异样,内里的镇魂纹却在刚才的全力施为中出现了细如发丝的裂痕。
\"小心!\" 二狗突然尖叫。
白雾中残留的鬼影突然凝聚,那个掐过他脖子的红衣女鬼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她的指甲比之前长了一倍,指尖还滴着混着纸钱碎屑的黑血,胸口的北斗星图伤口里,竟伸出半截缠着红绳的桃木钉 —— 正是前几章中李翠翠坠楼时插在心口的那枚。
\"当啷!\"
林九反手甩出桃木剑,剑鞘重重磕在女鬼手腕上。雷击木特有的焦糊味炸开,女鬼发出尖啸,后退时撞在槐树上,树皮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钉着的七枚断发 —— 正是第三章中从棺材铺花轿里找到的祭品。
\"三清铃,震!\" 林九踏七星步绕到槐树下,铃铛在女鬼头顶画出北斗轨迹。铜铃每转动一圈,女鬼的身体就虚化一分,露出她脚边散落的纸人残片 —— 每个纸人胸口都印着血河教的标记,与第五章中破获的鬼打墙阵如出一辙。
\"啊!\" 女鬼突然扑向二狗,指甲划过少年肩头。二狗吃痛摔倒,却看见女鬼的指尖在自己胸前留下的不是血痕,而是一道淡金色的光痕 —— 那是双鱼玉佩在自动护主。
\"斩!\" 林九抓住时机,桃木剑带着雷击纹劈下,剑尖正好钉在女鬼眉心。槐树突然发出 \"咔嚓\" 声响,树皮上浮现出与义庄地砖下相同的北斗星图,女鬼的身体化作万千纸蝶,最终聚合成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生辰八字。
二狗爬起来,看见宣纸上第一个名字就是李翠翠,第二个是王小姐,第三个... 正是三天前在城隍庙后巷遇见的刘姑娘。他的手指停在自己的名字上,发现生辰后面画着个小棺材,与他三岁时被遗弃的雕花棺木一模一样。
\"这是血河教的 ' 七星录魂簿 '。\" 林九取下槐树上的桃木剑,剑尖还滴着女鬼残留的黑血,\"每死一个姑娘,她们的生辰八字就会被刻在符上,用来催动黄泉七煞阵。\"
二狗摸着胸前的玉佩,突然想起第四章中李嫂子说的话:\"双鱼能开阴阳眼\"。他鼓起勇气,用玉佩照向宣纸,竟看见每个名字背后都浮着姑娘们的残影 —— 李翠翠在绣嫁衣,王小姐在贴庚帖,刘姑娘在城隍庙求签,她们的眼睛都是空洞的,心口处黑洞洞的伤口里,隐约能看见北斗星图在转动。
\"师父,这些姑娘... 都是被血河教逼死的吗?\" 二狗的声音带着哽咽,想起戏班旦角苏若雪眼尾的朱砂痣,\"苏姐姐说过,她义兄也是心口被剜了个洞...\"
林九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槐树根部。那里埋着半截断簪,簪头的并蒂莲已经完全断裂,露出里面刻着的 \"血河\" 二字 —— 这不是张府的标记,而是血河教的暗纹。他突然想起在戏班后台看见的戏服,衣领处绣着的正是这种莲花,而苏若雪的引魂灯,灯座上也刻着同样的花纹。
\"拿着。\" 林九将宣纸塞进二狗怀里,\"去义庄找老仵作,对照户籍册把剩下的四个名字找出来。记住,千万别碰纸上的血痕。\"
二狗刚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更夫王老四跌跌撞撞地跑来,灯笼上的 \"青溪\" 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 \"鬼溪\",映得他脸色发青:\"道长!戏班... 戏班出事了!旦角唱着《牡丹亭》突然翻白眼,袖筒里掉出半盏渗血的灯!\"
林九和二狗对视一眼,同时想起第八章的大纲内容。他握紧桃木剑,对着槐树画了道镇魂符,树皮上的北斗星图终于消失:\"走,去戏班。记住,不管看见什么,都紧跟着我。\"
戏班的锣鼓声在午夜格外刺耳,台上演的是《牡丹亭?冥判》,却见旦角苏若雪的水袖突然变成了白绫,缠住自己的脖子。二狗看见她眼尾的朱砂痣在渗血,血珠滴在戏服上,绣着的并蒂莲竟变成了骷髅头 —— 正是第一章中李翠翠断簪上的图案。
\"苏姐姐!\" 二狗忍不住喊出声。
苏若雪突然转头,瞳孔里倒映着无数纸人抬轿的画面,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微笑:\"小弟弟,来... 来陪我们唱《迎亲调》...\" 她的声音里混着男女两种腔调,正是血河教 \"借魂还体\" 的征兆。
林九甩出三清铃,铃音却被戏台上的幕布吸收。他这才发现,整个戏台都被血河教的咒文笼罩,每根梁柱上都刻着与瓦当相同的黄泉引符,而苏若雪脚下的台板,分明是义庄地下七星棺阵的微缩版。
\"护好眼睛!\" 林九将二狗推到后台,桃木剑斩落台角的灯笼。火光中,他看见苏若雪的引魂灯滚落在地,灯油已经变成血水,灯芯上飘着七缕青焰,正是前几章中提到的 \"七煞灯\"。
\"林九道长,别来无恙?\"
沙哑的女声从幕布后传来,戴着青铜面具的无常鬼母拄着血玉拐杖走出,袖口涌出的血线缠住苏若雪的脚踝:\"当年你爹在我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我放过你,可你看看他的宝贝儿子,如今不还是来送死了?\"
二狗躲在衣箱后,看见无常鬼母面具上的北斗纹,突然想起第五章中花轿里的断发,每根发尾系着的小纸人,戴的正是这种面具。他摸到衣箱里绣着北斗纹的戏服,突然明白,原来戏班早就被血河教渗透,而苏若雪,很可能就是他们寻找的阴眼传人。
\"放开她!\" 林九的桃木剑在掌心画出 \"破\" 字,却发现体内真气运转不畅 —— 刚才的鬼打墙阵已经让他灵力透支,此刻强行施为,嘴角已经渗出黑血。
无常鬼母发出尖笑,血线突然收紧,苏若雪的脖子上浮现出与鬼玺相同的咒文:\"清微堂的少阳玄功,练到极致也不过是给血煞当养料。你爹当年就是想强行封印,才被我剜了心脏,现在你还要重蹈覆辙?\"
二狗看着苏若雪逐渐发紫的脸,想起第四章中她帮自己找虎娃时的温柔模样。他摸出怀里的宣纸,发现自己名字后的小棺材正在变大,突然想起林九说的 \"阴阳眼是钥匙\",咬咬牙,用玉佩划破指尖,将血滴在宣纸上。
\"啊!\" 无常鬼母发出惨叫,青铜面具出现裂纹,\"你竟敢用双鱼血破我的录魂簿?\"
林九抓住机会,桃木剑钉在戏台上的北斗阵眼,三清铃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响。苏若雪趁机挣脱血线,引魂灯突然亮起,照出幕布后堆积如山的庚帖 —— 每一张都写着青溪镇少女的名字,最上面的七张,正是宣纸上的七个生辰八字。
\"快走!\" 苏若雪拽着二狗往后门跑,油纸伞突然断裂,露出伞柄里藏着的玉坠,上面刻着 \"苏氏阴眼\" 四个古字。二狗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苏姐姐靠近,玉佩都会发烫,原来她就是残卷上画的阴眼传人。
戏班外的青石板路传来棺木滚动声,七顶花轿从四个方向涌来,轿帘上的 \"囍\" 字全变成了 \"奠\"。林九看见每顶花轿前都走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纸人,正是无常鬼母的模样,而花轿里,坐着的正是宣纸上记载的七个姑娘,她们的胸口都插着桃木钉,心口处的北斗星图正在吸收天地间的阴气。
\"二狗,把宣纸贴在花轿上!\" 林九大喊着甩出七道镇尸符,\"苏姑娘,用阴眼望北斗!\"
二狗鼓足勇气冲上去,将浸透自己鲜血的宣纸按在主花轿上。双鱼血接触花轿的瞬间,所有黄泉引符发出刺耳的尖啸,纸人们纷纷倒地,化作一堆写满咒文的黄纸。苏若雪的阴眼在月光下泛着红光,看见每具纸人胸腔里都藏着枚断发,正是前几章中义庄地砖下埋着的祭品。
\"咳咳...\" 无常鬼母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半张腐烂的脸,\"算你们狠... 但七月十五之前,血河必开!\" 她甩出袖中血线,趁机遁入血雾,却留下句话在夜空中回荡:\"林九,你爹的断剑,还在义庄井底呢...\"
戏班的锣鼓声停了,苏若雪瘫坐在地上,摸着伞柄上的阴眼玉坠苦笑:\"原来我爹当年没骗我,苏氏阴眼真的能看见亡魂... 可为什么,看见的都是这些可怕的事?\"
林九蹲下身,看着她后颈新浮现的星图胎记 —— 与残卷上的图案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阴眼与双鱼,血煞之钥,护之则安,失之则亡。\" 此刻看着苏若雪苍白的脸,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了动摇。
\"苏姐姐,你的眼睛...\" 二狗看见她眼尾的朱砂痣在褪色,突然想起第一章中李翠翠死时的场景,\"是不是用了阴眼,就会受伤?\"
苏若雪勉强一笑,摸了摸二狗的头:\"傻孩子,能救下你和道长,比什么都强。再说...\" 她望向戏班后台,那里还飘着未散的血雾,\"我来青溪镇,本就是为了查清义兄的死因,现在知道是血河教搞的鬼,也算没白来。\"
更漏声响起,已是子时三刻。林九站起身,望着镇口方向逐渐汇聚的血雾,知道这只是血河教的试探。他摸了摸袖口的三清铃,裂纹比之前更深了,但铃声依旧清亮 —— 就像他此刻的心境,虽然迷茫,但护佑苍生的信念从未动摇。
\"回破庙。\" 林九捡起地上的引魂灯,\"今晚要把宣纸上的生辰八字对出来,还要... 查查义庄井底的断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若雪的伞柄上,\"苏姑娘,若不嫌弃,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吧,青溪镇的劫数,需要阴眼的力量。\"
苏若雪抬头,看见少年和道士眼中的坚定。她想起自己在城隍庙许下的愿,想起义兄死时胸口的背斗伤,终于点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 ——\" 她摸了摸眼尾的朱砂痣,\"别把我当弱女子,我能扛伞,也能扛剑。\"
破庙的油灯再次亮起,三人围坐在供桌前。二狗对照户籍册,找出了宣纸上剩下的四个名字,都是镇中未出阁的少女。林九看着这些名字,突然发现她们的生辰连起来,正好是北斗七星的排列,而中心位置,正是二狗的命理。
\"师父,这是不是说,我也是他们的目标?\" 二狗指着自己的名字,虽然害怕,但声音里多了份坚定,\"就像您说的,我的眼睛不是诅咒,是用来记住的。我会记住每个姐姐的样子,帮她们讨回公道。\"
林九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想起他三岁时在棺材里的啼哭,想起他刚才不顾危险泼洒鲜血的勇敢。他突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什么要把二狗留在身边,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才是破局的关键 —— 就像双鱼玉佩的两半,只有合在一起,才能斩断血河。
夜更深了,戏班的梁柱上,黄泉引符的残片还在发光,却照不亮破庙里的油灯。苏若雪的引魂灯芯突然窜起青焰,映出墙上新浮现的血字:\"七星归位,阴眼献祭,双鱼破阵,血河滔天。\"
这是血河教的终极诅咒,却也是破局的线索。林九握紧桃木剑,看着剑身上新出现的北斗纹 —— 那是刚才斩鬼时,二狗的鲜血与他的灵力共鸣留下的印记。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三人的命运彻底交织在一起,而青溪镇的黎明,只能靠他们手中的剑、眼中的光,以及永不放弃的心去争取。
三清铃的余音还在镇中回荡,带着斩破迷雾的清亮。这串曾属于父亲的铃铛,此刻系在二狗腕上,随着少年的呼吸轻轻摇晃,就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誓言 —— 邪祟必除,正义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