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霞光初露,将江城的轮廓勾勒出一片金边。
苏九早已收拾妥当,晨曦中的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带着几分慵懒的宁静。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径直驶向高铁站。
苏九的老家,位于南省西陲之地,一个名为“古龙县”的小地方。
此地山峦叠嶂,古木参天,自古便流传着诸多神异传说,也是堪舆家眼中的藏风聚气之所。
从江城出发,即便是高铁,也需近三个时辰方能抵达。
进站,安检,取票,一切有条不紊。
苏九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商务座。
他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贫困生,作为苏家堪舆一脉的当代传人,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历代先祖积累下来的底蕴,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专心研习家传绝学。
苏家祖训有言:“堪舆济世,非为谋财;财自道生,不贪不亏。”
因此,苏家对钱财向来看得淡泊,却也从未真正匮乏过。
他将行李箱放入置物架,刚一落座,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风便拂过鼻端。
邻座来了一位女子,约莫三十许间,身着剪裁合体的香奈儿套装,颈间一条细密的铂金项链,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然而,引起苏九注意的,并非她的装扮,而是她身上萦绕不散的气息。
“好浓重的死气……”苏九心中一凛,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这股死气,并非寻常病患弥留之际的衰败之气,而是一种更加阴沉、更加凝练的死煞。
现实生活中,寻常人若沾染上如此浓重的死气,恐怕早已魂归地府,三魂七魄都散了。
绝无可能像眼前这少妇一般,行动自如,甚至还能维持着表面的精致。
苏九暗自运转“望气术”,仔细打量。
只见那少妇顶门之上,黑气盘旋,几如实质,隐隐有鬼哭之声,这是大凶之兆,主横死,主绝嗣。
但诡异的是,在那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之中,却又顽强地亮着一豆微弱的生机,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却偏偏不灭。
这生机并非源自她自身,倒像是有外力强行灌注,死死护住她最后一丝命元。
“阴阳逆乱,生死强留……这是有高人出手,以秘法强行续命,或者说,是镇压着什么东西。”苏九心中了然。
这种情况,绝非自然形成。
要么是她招惹了什么极凶极煞的存在,要么便是中了某种歹毒的风水咒术。
而那股护持她生机的力量,手法老道精纯,显然也是一位道行不浅的玄门中人。
苏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风水玄学界自有其规矩,既然已有同行介入,且手段不俗,他一个外人便不宜多加干涉,以免乱了别人的布局,或是平白沾染因果。
更何况,他此次回乡,实在不愿节外生枝。
苏九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招惹麻烦的人,除非麻烦主动找上他。
那少妇坐下后,便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丽色的脸庞。
只是她的眼神空洞,带着深深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九的打量,径自从包里取出一个真丝眼罩戴上,便开始闭目养神,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座椅里。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有高铁平稳运行的微弱声响。
苏九也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默推演此次回乡所需处理的那件“宿诺”的种种细节和可能遇到的变数。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在苏九的沉思中悄然而逝。
高铁缓缓驶入古龙县站台。
苏九起身,取下行李,随着人流向车门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浑身死气缠绕的少妇,竟然也在此站下车。
她依旧戴着墨镜,步履略显虚浮,由一位早已等候在车厢门口,看似保镖或助手的黑衣男子搀扶着。
人群中,苏九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停留,便径直走出了高铁站。
一出站口,便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正焦急地张望着。
他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夹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脸上带着爽朗而热情的笑容。
“小九!这边!”汉子看到苏九,立刻掐灭了香烟,高声呼喊着,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大舅!”苏九脸上露出了笑容。
来人正是苏九的大舅,李光明。
李光明是苏九母亲李秀兰的亲哥哥,在县城里经营着一个小型的建筑队,算是个小包工头。
为人豪爽仗义,不拘小节,与苏九极为亲近。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走走走,车在那边!”李光明接过苏九的行李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向停车场。
他的座驾是一辆略显泥泞的丰田普拉多,车身上还溅着不少黄泥点子,显然刚从哪个工地上回来。
两人将行李放好,上了车。
李光明发动车子,一边娴熟地驶出停车场,一边问道:“小九啊,毕业了,有啥打算?是在江城那样的大城市找个好工作,还是……要不,来大舅这儿帮忙?”
“我这建筑队虽然小,但养活你小子还是没问题的。给你挂个技术顾问的名头,清闲自在,怎么样?”
李光明知道自己这个外甥从小就聪明,又是名牌大学考古系毕业的高材生,对他期望颇高。
只是苏家的特殊,他又略知一二,所以言语间也带着几分试探。
苏九闻言,笑了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县城街景,说道:“大舅,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工作的事情暂时不急,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
李光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家里的事?是……老爷子当年交代下来的那些?”
苏九看着大舅瞬间变化的表情,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是的。有些责任,总归是要承担的。”
李光明顿时沉默了。
车厢内的气氛,也因这简短的对话而变得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