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军头子张图现在觉得，这个直播间简直就是他从事水军这个工作以来，职业生涯里遇到过的最大的一道坎。
他坐在电脑前，双眼无神的看着现在的带货直播间里，程悠悠已经开始和她的抽象粉丝们聊天互动了。
自从刚才的直播间里，那个名字叫什么时候能攒够钱退休的账号，在打出了跪谢主播的发言之后，直播间弹幕里一连串相同的发言就紧跟了上去。
张图:应该不会真的有观众那么奇葩吧？直播间带货的大礼包不要，非要让主播拆开礼包，按照更高的单价，加价来买原本礼包里的每一样商品？
这些直播间里的发言应该都只是在玩梗对吧？
水军头子张图拒绝相信这种事。
而此时的星海直播间里，程悠悠正在和她的粉丝们聊天。
【d大人】:主播平时喜欢玩游戏吗？可以来找我组队啊，绝对会让主播在游戏里体验到横行霸道的感觉。
本市V我50电竞团队的办公室里，副队长许宇在自己的直播平台账号下，发布完今天下午的请假条后，不顾自家嗷嗷待哺的粉丝们，又又又一次放了大家的鸽子。
然后许宇就义无反顾的跑到程悠悠的直播间里，去支持他家的财神主播去了。
现在的他，正在直播间里极力邀请着自家的财神主播，和他一起去组队玩游戏。
【d大人】: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捉迷藏组队游戏。
“我知道那个游戏，确实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最近我应该是没有时间上线玩。”
程悠悠拒绝了这个邀请。
难道她会说，因为这两天被随机队友坑的太惨了，她暂时不想看到这个游戏界面吗。
前世她也一直有在玩这个游戏。
这是一个画风微微有点恐怖的捉迷藏游戏，一方担任捉，另一方则是藏，玩家可以在其中自主选择两个阵营中的任意一个。
游戏有单组模式，也有多组模式。
在单组模式下，捉的一方是单人单独行动，而藏的一方则是四人组队合作。
在多组模式下，可以选择两组以上的模式，按比例递增玩家的数量。
比如两组模式，就是两人组队负责捉，八人组队负责藏。
最后通关有两种结果，要么全部被抓住，那就是捉的一方胜利，要么就是有一个人逃出去，那就是藏的一方胜利。
程悠悠比较喜欢玩藏的那一组，因为人多，感觉更安全的样子，虽然每次她基本都会被抓住。
但是总比她选择捉的一方，结果发现在一通忙活下，一个人都没抓到，来得稍微要让她好受一点吧。
不过她的朋友们大多数，都不太喜欢玩这个游戏。
唯一喜欢玩这个游戏的朋友，最近正在和她的男朋友如胶似漆，完全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去匹配玩这个游戏。
所以这两天，她只能一个人去游戏里面，随机匹配在线玩家，结果发现这两天匹配到的随机队友，操作简直比她还要菜。
不过说起来了，明天正好是周六，要不要约她朋友出来玩，顺便想想怎么委婉的提醒她朋友，她男朋友已经出轨了的事实。
虽然长痛不如短痛，但是能不痛尽量还是不痛。
程悠悠把已经跑远了的思绪又转了回来，继续看着弹幕，和粉丝们互动。
【大宇最厉害】:主播现在是在云市吗？我看到主播账号上认证的公司是云市星海有限公司。
“是的，现在在云市。”
不过过几个月应该就要回北市了，程悠悠在心里补充了后面这句话。
【亭亭玉立】:主播喜欢吃面包吗？喜欢哪种口味的？有特别喜欢的品种吗？主播要不要来海市，我请你吃面包，绝对的管够。
“喜欢啊，味道和款式的话，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感觉面包都挺好吃的。有准备去海市旅游的打算，不过今年应该没有可能。”
【贝贝不是宝】:主播是每天下午这个时间都会直播的吗？
“没有天天直播。我要到后天下午再直播，哦，好像不对，今天是周五，我应该是在下周二的下午直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天天直播这种事，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贝贝不是宝】:那主播有考虑过这件事吗？我可以天天来支持主播！而且如果主播可以坚持天天直播的话，绝对肯定一定，可以很快就成为KK直播榜单上的带货大主播的。
“这个大可不必。”
程悠悠简直要被这位事业脑的粉丝吓死了。
虽然很感动，但是请允许她拒绝，她暂时没有考虑过，向努力成为带货大主播的方向去发展。
混完这几个月，她就准备退出带货直播圈了。
【欣欣想涨薪】:主播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又是一个事业脑的粉丝，程悠悠继续坚定的拒绝。
不，绝对不要，她只想随便混完这几个月而已。
【菲菲糖】:主播是不是觉得天天直播有压力？你们公司对你们是不是有很多指标考核呀？没关系的，等我们以后人再多一点，大家众筹一起养着主播，主播只要给我们直播就可以啦。
程悠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粉丝更可怕啊，居然还想软禁她，让她天天直播吗！
更可怕的是后面还有好几个账号开始跟着刷屏表示赞同。
【大宇最厉害】:楼上的想法很不错啊！赞同加一。
【磊子第一】:原来竟然是我等的想法太过于传统了吗，完全没有想到过还有这种方法，赞同加二。
【顺哥爱吃榴莲】: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成了保守派，赞同加三。
【不是单身狗的一天】:有没有学法律的粉丝出来一下，怎么样才能合法合规的养一只主播，赞同加四。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其实我现在的钱应该也够养主播了，赞同加五。
【悠悠粉丝1号】:虽然我没钱，但是我可以问我小叔叔借钱啊，赞同加六。
【亭亭玉立】:我本来是希望主播能够带着我发财，但是又仔细思考了一下，养主播好像也是一样的结果啊，赞同加七。
【什么时候能攒够钱退休】:已经下单了律法大全，赞同加八。
【糖炒栗子真好吃啊】:同样已经下单了律法大全，赞同加九。
【贝贝不是宝】:没错，把主播养起来天天给我们直播哈哈哈哈哈，赞同加十。
【欣欣想涨薪】:主播就不要在进行徒劳无功的挣扎了，没有用的，所以主播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就算主播想要五颜六色的也可以，赞同加十一。
.........
【d大人】:主播的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哈。
【d大人】:主播如果不想被大家众筹养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被我一个人养啊！我只要主播和现在一样，两天一次给我直播就可以了。
然后就被直播间里其他的粉丝们集体围殴了。
【不是单身狗的一天】:打倒这个叛徒！
【大宇最厉害】:建议把他踢出群聊。
【糖炒栗子真好吃啊】:这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悠悠粉丝1号】:打倒这个独裁主义的家伙！
【菲菲糖】:我都没说我想把主播缩小了随身携带这件事，你居然好意思提出想独占主播！
你的想法也很可怕好吗！
程悠悠满脸黑线的看着现在直播间里，正在刷着的一些危险发言。
“答应我，大家最近一定要多去看看电视台播放的法制节目。”
程悠悠双手合十，对着镜头语重心长，“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千万不要在违法的边缘徘徊啊，让我们大家都做彼此的天使，而不是恶魔，好吗？”
【向律】:大家不用担心，有我在，绝对可以合法合规的养主播，就算是不小心过了那么一点点的边缘，我也可以把大家毫发无损的拉回来。
程悠悠:“......”她倒要看看这个以前在直播间里，从来没见过的新账号凭什么能说出那么嚣张的话。
她用手指点开了这个新账号的个人账号页面。
一分钟后，她一脸安详的往后一仰，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好家伙，她的直播间里进来了一个金牌律师。
云市第一律所，一级律师向飞。
她何德何能，居然能有这样的一个大佬粉丝。
【糖炒栗子真好吃啊】:膜拜大佬！
【什么时候能攒够钱退休】:膜拜大佬！
【创业失败的第N天】:膜拜大佬！
【栗子蛋糕】:膜拜大佬！
.............
又是一长串的膜拜大佬，当中还夹杂着几个新账号。
然后直播间里，又有粉丝继续换话题发言。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主播有什么喜欢的演员吗？
“余茵茵和姜秋秋吧。这两个演员都特别喜欢，演技好，性格好，长得也都很好看。”
程悠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两个名字，说到姜秋秋的时候，心里有点微微抽痛的感觉。
程悠悠其实不大喜欢看影视剧，相比较起来，她更喜欢看小说，追动漫。
因为她觉得二次元里有一种三次元没有的东西。
她对追星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兴趣，直到后来有一次，她无意间刷到了一部短剧，看到在里面饰演男主妹妹的姜秋秋——她笑起来真的超级可爱。
程悠悠就决定追这个剧了。
然后她发现在剧中，姜秋秋的演技也很好。
她在剧中饰演了男主的妹妹，从最初出场时的无害，到中间开始慢慢的逐渐流露出真面目，再到最后痛哭着想要挽回哥哥，整个角色都被她演活了。
她不是唯一一个发现宝藏的人，这部剧播出之后，姜秋秋就一跃成为了短剧圈子里的顶流女演员之一。
同样一步登天的，还有这部剧的女主，余茵茵。
不过一开始程悠悠并没有注意到余茵茵，她更加喜欢姜秋秋的笑容。
姜秋秋后来的每一部剧，她都看了。
姜秋秋后来的每一个节目，她也都看了。
姜秋秋后来跳楼，是她唯一一个不想看的。
那段时间，姜秋秋跳楼的新闻铺天盖地。
她男朋友在被采访的时候痛哭失声，说他们今年本来准备要结婚了。
然后又拿出了姜秋秋的抑郁诊断证明书，说这是后来他去姜秋秋常去的医院询问，医生给他看的诊断证明。
还说自己没想到女朋友会抑郁，秋秋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大家都很同情这个男朋友。
姜秋秋跳楼的新闻也随着时间慢慢的被遗忘。
直到一年后，她生前的好友余茵茵带着证据，向北市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了诉讼，状告姜秋秋生前的男朋友联合他人涉嫌伪造证据，谋害其女友。
在走出法院之后——姜秋秋的男朋友最终被判处了无期徒刑，记者们在门口争相采访余茵茵，问她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她又是怎么找到的这些证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余茵茵直接用了这一句话总结。
然后，其中一个记者又问她，这样做会对余茵茵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这样做真的是值得的吗？
“明明姜秋秋的家人也放弃了。”
余茵茵是这样回答的。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秋秋只有我一个朋友愿意为她做这些事情，如果我没有做，我不知道秋秋在天上会不会哭。”
然后，她用这样一句话最后结束了采访，“秋秋笑起来最可爱，我希望她即使在天上，也一样要笑的那么好看。”
程悠悠后来看到采访后哭成了狗。
直播间里，在听到主播的回答之后，这个粉丝好像特别激动。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真的吗！主播真的最喜欢余茵茵和姜秋秋吗？主播想要她们的签名吗？我可以想办法去要！
【悠悠粉丝1号】:我也可以！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刀.jpg
【悠悠粉丝1号】:乖巧闭嘴.jpg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快递到公司可以吗？不过我需要叫专人全程定位配送的那种定制快递配送，需要主播本人在现场签收。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主播等会下播后看我私信啊。
“啊？”不只是程悠悠感到惊讶，直播间里的其他粉丝们也感到很惊讶。
【大宇最厉害】:楼上的这位！你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吗？看看我！我也想要签名，不过我不想要余茵茵和姜秋秋的，我想要高飞翔的签名，能拿到吗？我出钱。
【贝贝不是宝】:我也想要高飞翔的签名！我也可以出钱买。
【菲菲糖】:我也想要余茵茵的签名！我也出钱买。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没有高飞翔的。
【退一步真的能海阔天空吗】:菲菲糖，我也给你发私信了，你等会记得看下，然后把你的基础信息发给我，我给你快递，也是要本人签收的，不要钱。
【菲菲糖】:谢谢姐妹！疯狂给你比心！
【d大人】:什么！太阴险了，你就这样轻易拿到了主播的联系方式吗？不行，我也要。
【亭亭玉立】:加我一个！
【什么时候能攒够钱退休】:也加我一个！
【贝贝不是宝】:还有我！
【欣欣想加薪】:我我我！
............
最后，程悠悠平等的拒绝了每一个人。
不，她拒绝私联粉丝这件事。
而且她现在突然萌生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她在几个月之后，告诉粉丝们，自己以后不会再做带货主播了，这些粉丝应该不会冲到公司里来找她的，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的程悠悠，总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