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岚儿的举动完全在程熹的意料之外，她讪讪地坐在那里，身子稍微往一侧倾斜，那是对凌岚儿下意识的闪躲。
就仿佛凌岚儿要打她一般，接着脸“唰”一下红了。
“丢人！”这种意识在程熹脑海中一闪而过。
向来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后辈，突然对自己翻脸，这在职场上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令人感到羞耻又无地自容，而且是自取其辱。
而一旁的段翔，也惊了一下，虽然凌岚儿上任以来经历了不少事，他知道凌岚儿有脑子，也不好惹，但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刚。
今天的凌岚儿更是让段翔对她刮目相看，他亲眼见证了她的成长，不禁慨叹，人还是得多经历点事，越历练越干练，越能让别人看到，也越能认清自己。
段翔在看戏，在感叹，而程熹已经慌乱了阵脚，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又是短暂的留白后，凌岚儿微微欠身，神色温润，恭恭敬敬请示段翔：
“段总，您还有其他的事要安排我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段翔点点头，随和道：“没有了，忙去吧。”
程熹直直地坐在那儿，没话可说，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在不自觉的抖动。
凌岚儿已经把程熹当成了空气，走出段翔的办公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段翔和程熹面对面，又是一阵留白。
段翔理解程熹的尴尬，他起身帮程熹泡了一杯茶，心里在琢磨如何开启接下来的谈话。
“谢谢，谢谢段总。”
段翔把茶水递到程熹面前，程熹双膝微躬，起身，双手接过，又坐下。
递茶水的时候，段翔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程熹的手，冰凉。
“我觉的凌岚儿有句话说的是对的，练总把这事安排给你，是对你的信任。
退回来说，如果你真不愿意接，你当时为什么不跟练总直接说呢？”
段翔端详着程熹的微表情，说道。
程熹点点头：“谢谢段总，谢谢练总对我的认可，只是我担心我没有精力对接这件事，怕耽误了招聘。”
段翔看着程熹，没有说话。
程熹心态不稳，害怕段翔的沉默，低头低语继续找补道：
“而且我。。。您也看到了，练总火气那么大，我。。。。没敢说。”
程熹被凌岚儿整破防了，她说出了这句和她身份、年龄以及阅历都不太相符的话。
段翔看了看程熹，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之后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对程熹说：
“你只是对接猎头，涉及到商务洽谈，合同约定，这方面，你肯定比凌岚儿经验丰富。
况且你做的岗位，凌岚儿他们招聘团队不是不做，他们照样做，照样背业绩指标。
你做你的，他们做他们的，互不影响。
当然，面试进展，你们做个表还是要共享一下。
免的找重了，我们先找到的人，猎头再推荐过来，要第一时间跟他们说明。
这个我也会知会到凌岚儿。”
段翔分析的面面俱到，程熹找出来的理由被各个击破，程熹无力反驳，她默默走出了段翔的办公室。
从凌岚儿和程熹进段翔办公室，一直到程熹离开段翔的办公室，整个过程，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观察着。
是许琳，透过窗玻璃，通过程熹和凌岚儿的动作举止，她暗暗窃喜。窃喜自己找到了同盟。
“程经理，怎么忙到现在啊？还没吃饭呢吧？”许琳迎上黑着脸的程熹。
这时，凌岚儿也恰巧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她的午饭——两个温热馒头，从起床到现在，她还连口水都没来的及喝。
程熹站在工位上，看到凌岚儿，摔了一下文件夹，对许琳说：
“真烦人，我以后也要陪你们做招聘了。”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凌岚儿听得见。
凌岚儿去接了一杯温水，喝了两口，接着啃起了自己的两个馒头，另一只手还不停触碰鼠标。
中午了，邮箱的简历都要挤爆了，她也开始看前台的人选了，虽然她不舍得陈思蔓走，但岗位万一真空出来，她也可以及时把人补上。
“啊，真的吗？你要管招聘？”
许琳凑到程熹跟前，说话的声音不小，她是故意说给凌岚儿听的，因为她心里笃定抓住了凌岚儿的把柄，如今又找到了同盟。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认为程熹是大腿，凌岚儿学历高有屁用？太年轻，太嫩。
面对许琳和程熹的指桑骂槐，凌岚儿充耳不闻，她大口咬下一口馒头，鼓鼓囊囊嚼来嚼去。
闻着办公室里的菜香，凌岚儿的眸光中有泪花流转，转而又笑了，从小到大不都一直这样吗？至少现在已经开始挣钱了，慢慢的都会好的。
“走，出去转转？”
程熹对许琳说，她心里堵，想找人倾诉。
“好啊，好啊，我刚吃的太饱了，正好消化消化食。”
说话间，许琳瞥了一眼正在吃馒头的凌岚儿，内心竟生出一丝怜悯，随即又被讥笑、嫉恨与不服冲散。
许琳和程熹，一前一后，走过凌岚儿工位时，踏步的力度都大了几分，凌岚儿的耳边生出一股风。
“这么快吃好饭了？”
段翔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迎面走来，盯着程熹和许琳的眼睛打招呼。
刚才这两个女人走过凌岚儿身边那近乎霸凌的举动，他看的清清楚楚。
“诶，段总，还。。。没，段总！吃。。完了。”
许琳和程熹的声音交织，断断续续，她们都眼神躲闪，脸上被尴尬和忐忑填满。
段翔点点头，把手里的简历递给凌岚儿，说：
“午饭就啃馒头？”
有良知的人都有同情弱小的本能，段翔的声音和眼神瞬间变的柔和。
因为，此刻的凌岚儿，她单薄，憔悴，啃着馒头，喝着白开水，旁边还有两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女人。
“嗯，段总，不饿，随便吃点。”
段翔的突然出现，凌岚儿有点意外，她的眼睛从电脑屏幕移到段翔的脸上，有点不自在。
那感觉，就像小时候的布鞋露了脚趾头，被同学看到了。
“正好我也没吃呢，一起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