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风只觉得恼火得无可奈何,他真心想和多克好好交流一番。
但多克显然只是浅尝辄止,根本没有和他深入对话的意图,米风对此虽然感到些许失望,但也能理解,毕竟他所承担的身份是监视者,盯着多克,而且随时准备结束对方的生命。
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建立联系,米风知道这一点,他明白自己并不被当作朋友看待。
不过,既然多克已经明确表示他只是为了见到自己的家人,米风心中对他的警惕稍微松懈了一些,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做出什么过于激烈的行为。
他又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随后,米风选择换了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显得格外平静:“嗯……所以,都记下来了?”
多克点了点头:“记下来了……吧。你看起来很年轻,为什么身上有股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成熟?”
多克终于忍不住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对米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米风的不同寻常让他忍不住反复思考,他与其他人有很大的差距——他不像一个普通的战士,更不像他这个年龄段的人。
简言之,米风的成熟显得有些过于早熟,这种成熟不仅仅体现在他的言语举止上,更在于他那种冷静、果断的气质。
米风虽然年纪轻轻,却似乎早早便历经了战场的洗礼,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属于年轻人的深邃和沉稳。
这很奇怪。
对多克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米风早已磨砺了太久的锋利刀刃,冷静得令人无法接近。
这种锋利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他能感觉到。
作为一个同样经历过血腥战场的人,他从米风身上感受到一种极为冷冽的煞气。
那种气息并不像单纯的威胁感,而是带着一种与生死之间游走的危险气息,仿佛米风身上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某种不可言喻的东西。
这种直觉告诉他,米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易近人,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就像束缚了一只恶魔。
“我当了很久的兵啊。”
米风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些年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么不堪。
但说完,米风突然愣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多克笑了一下:“懂了?”
这一刻,米风似乎理解了多克脸上那份淡漠的原因。
他们之间有着相似的伤痛,曾经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都在岁月的流转中变成了沉默的笑谈。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无法轻易触及的伤口,而他们都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过去的释然。
“入伍多久了?”多克轻声问道,眼神微微眯起,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和米风之间有着太多共鸣。
“十六岁入伍……”米风正在算着自己的经历,突然间,多克插话打断了他:
“十六岁?我也是十六岁入的伍。当年在东点军校……”
“停!”米风立刻打断了他,语气变得稍显严肃,“你是上军校镀金,学习系统知识,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从新兵做起。”
“好吧,你继续。”多克耸耸肩,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的军旅背景与米风不同,他出身军旅世家,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参军。
但命运的安排让他从军校毕业后又进入了战场,之后他先是申请了花旗的藤校,读到了博士,接着又被父亲强行送回战场。
尽管多克曾多次想要退役,去追寻自己的理想生活,可是,最终的结果总是让他再次走上了战场。
现在,他已经三十八岁,回顾自己的经历,他曾经恨过父亲,恨过自己的家人,恨过那段无法掌控的命运。
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已过去,他本打算在新秦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心态放得十分消极,甚至期待着有一天,某个不满的将军会将他枪毙,而他从未再考虑过要站起来再去奋斗。
但就在宇文晦告知他,家人还在寻找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消极情绪瞬间消失了。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家人。
回过神来,多克继续安静地倾听米风讲述自己的故事。
随着米风的言语一波波地涌来,多克的心情时而沉重,时而震惊。
他听到某些内容时不由自主地停顿,眼神略微错愕,随即急忙环顾四周。
幸好,他们坐的是专机,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样一些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的确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了,”多克的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所以说,你其实并不想当兵,但你却没有其他选择。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选择留在家里,陪伴家人呢?”
这段话似乎是多克内心最难以理解的一部分。
米风的生活本可以非常顺利,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有着难得的机会继续深造,进入一所好大学,找个女朋友,过着平凡却安稳的日子。如此美好的前景,为什么他偏偏要放弃?
这个问题让多克感到匪夷所思,几乎无法理解,简直是不可思议。
米风微微一笑,缓缓开口:“我也不清楚,或许只是受了影响吧。新秦有句古话,‘士为知己者死’。”
“那你觉得,王黎会知你吗?”多克直接问道,目光带着一丝挑衅,似乎想从米风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他清楚地知道周围有人可能在监听,但此刻,他并不打算顾忌那么多。
米风稍微沉默了一下,眼神闪烁,随即低声回答:“不知道。不过,还有一句话——‘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多克嗤之以鼻,冷笑了一声:“大话罢了,你自己信吗?”他不信这些空洞的豪言壮语,认为这一切不过是些为了混口饭吃而编织的伪命题,没什么实际意义。
正当气氛有些沉默时,隔间里的空乘突然探头进来,打破了这片微妙的宁静:“二位,需要用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