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连长笑着从米风那里抽走了他的手枪,然后将照片小心地塞进了米风战甲上的小储物槽里。
这个动作没有一丝不妥,所有的悲剧都已经注定,他的表情依旧温和。只是这一次,米风没有反应,没有伸手阻止,反而站在那里,静默地看着。
李副连长低下头,缓缓地擦了擦手枪上的油渍,嘴里低声自言自语:“儿子啊,我对不起你……”话未说完,枪声骤然响起,米风的视线猛地瞪大。
李副连长的身形稳稳地倒下,随着那一声巨响,生命的火花熄灭在寂静的空气中。
米风愣在原地,心跳似乎突然停滞,脑海一片混乱,久久没有恢复过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无法发出声音。
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自己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旁观者?他在心中默默地咒骂自己,那个“小人”二字已经在他心底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无法抹去。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他没有告诉王黎真相。他美化了事件,硬是将那个充满自责的选择编织成了一场敌袭的惨烈战斗。
王黎听完他的描述,脸色不变,眼神深沉,似乎在认真地揣摩每个细节,但没有立即发问。
米风暗自叹了口气,心中为自己编织的谎言感到愧疚,尽管他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或许也难以做出不同的选择。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米风背着王黎继续向北行进。
那天,他远远发现了一小批联军的先遣部队,队伍中“伪逆”的身影居多。这一队人没有呆很久,可能他们也怕暴露。
米风心中暗自一笑,欧罗巴的士兵果然爱将本地的“二狗子”用作炮灰。
这么多天米风一直在观察他们,这些先遣队大多忙着清理道路上的废墟,砸开巨石,为后续的大部队铺平前行的路。
偶尔,也有少数小队深入北方,显然是执行更为危险的任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军的脚步也在缓慢前进,米风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穿梭其间。
第二天傍晚,风雪如狂龙般肆虐,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白幕所笼罩。米风知道,在这样的天气中继续前行简直是自寻死路,忍不住寻找了一间废弃的小屋避风。
屋内冷得刺骨,但总算能暂时躲避外面的暴风雪。然而,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短暂的停留,竟然成为了他和那个神秘釜洲人相遇的开端。
他记得,那人如同幽灵一般,几乎消失在黑暗中,令人无法捉摸到丝毫痕迹。米风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盯上,直到一切发生。
他至今还没弄明白那人的目的和动机,不过能在这种环境下不留一丝痕迹地潜行,米风不得不承认,那人确实是个极为高明的存在。
王黎慢慢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脉络。尽管一切看似过于顺利,但他也并未提出质疑,毕竟米风所说的和自己当时下令的情况基本吻合,至少在逻辑上还是能够自圆其说的。
只是,当他继续询问起那些战友的下落时,声音中微微颤抖,眼中隐现一抹痛苦。
“其他人呢?你提到的那些战友……他们真的没有幸免吗?指挥部至少一百多人,该不会……都……”
王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心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那是他亲自下令开炮,毫不犹豫地命令了决断,却换来的是亲朋战友的无一幸存。
米风凝重地看着王黎,低声回应:“灾难的肆虐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最深处被厚重的石块与翻滚的岩浆完全掩埋,深度几近十米……老将军,若再厚点,那就成了地质现象了。”
米风知道,这句话说得有些沉重,但这是真实的情况,没有任何夸张。那是一个吞噬了所有的灾难,无法逃脱的末日。
王黎的眼中湿润了,泪水不知不觉间滑落,滴在了尘土中,仿佛这一滴泪水能够带走所有的痛苦与悔恼。
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只剩下回忆与空洞的土地。风雪依然肆虐,但这片土地却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
随着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升起,二人准备继续上路。
王黎与米风对视一眼,彼此之间无需多言,已经用无声的默契交换了坚定的信念。在这漫长的征途上,他们依旧要继续前行,不论前方还有多少未知的险阻和挑战。
从悬崖绕下去,沿着那条隐秘的小径,王黎和米风步伐谨慎地穿行。岩壁和山脉的摩擦声在空荡的山洞里回荡。
尽管前方的路十分幽暗,黑得几乎让人看不见手指,但王黎心里清楚,往前走便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出口。他们已经走了二十分钟,米风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衣服上的湿气渐渐渗透到肌肤,但此刻他们都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前方传来了一丝光亮,像是深洞中的一颗明珠,闪烁着希望的光辉。
“快,我们快到了。”王黎低声说道。二人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出山洞,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稍微松了口气,然而他们的目标仍未到达——险峰山还在远处,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艰险的行程。
眼前的这片土地已经是大秦的实际占领区,山脉起伏,纵深不见底。地形复杂险峻,且充满了层层防御。王黎扫视着四周,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险峰山,无疑是秦军的制胜之地。
冰狼桥横跨悬崖,连接着南北。穿越这座桥,便能通过险峰山的隘口,而这隘口是通往万年山的唯一通道。这里不仅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釜洲矿脉运往本土的关键路线。
这一带的防御阵地布得密密麻麻,气势磅礴,给人一种压迫感。虽然不如云山和万年山那样的防线强大,但险峰山早已是敌人头痛的重点。
只是,谁也无法预料那场浩劫之后,险峰山的防线能否依旧坚不可摧。那一场天翻地覆的冲击,带走了太多的东西——而如今,山脉间依旧弥漫着战火未息的硝烟。
十二月五日的凌晨,风雪依旧肆虐,似乎在这片大地上,连天都不愿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米风带着满身风尘,脸颊被冻得通红,衣服早已湿透,几乎快要精疲力尽。王黎依然咬紧牙关,跟在他的后面,心中却在默默地盘算着:“不远了,我们得坚持住。”
终于,他们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一个无名的村落,那里似乎寂静无声,四处空旷,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一路走来,米风几乎昏昏欲睡,他的脚步开始踉跄,似乎连走路都成了负担。
而王黎在他身后,看着这片安静的村落,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快,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他低声对米风说。
米风听到后,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点点头:“嗯,找个地方歇歇,明天继续。”
就在这时,一扇木门在他们面前吱呀一声打开,带着一股久未开启的腐朽气味。倘若这座院落的主人还在,恐怕他俩会遭遇一场“热烈”的迎接——一顿扫把伺候。
幸运的是,院落的主人早已随着村里的大多数人北迁,不然这两个精疲力尽的身影怕是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老……老将军,前方不远处,那巍峨耸立的便是险峰山了。”米风咬牙说道,他已经能看见那座孤立的险峰山在黑夜的映照下,屹立如巨人。
他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幻想着回到后方的日子,那一刻他几乎能闻到温暖的空气,触摸到熟悉的浴室的蒸汽。
“等到明天,我们一鼓作气,走上那关口,只需一发信号,援军便会接我们脱离这苦海。等到那时候,老夫定要痛饮一樽!”王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但他的目光却愈加沉静,仿佛内心的那些不安和紧张正在一点一点消散。
虽然他对半场庆祝总有些保留,但一想到明天就能回到祖国的怀抱,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轻松与释然。
然而,尽管如此,王黎的思绪却没有停留在这些享乐上。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对战争的深思。这场浩劫带来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胜利,更是对传统战法的深刻反思。那些曾经固守的理念,是否已经不再适应这场快速变革的战争?
镇岳神机所展现出来的摧枯拉朽的威力,是否意味着他们这些老将,也该放下过去的束缚,去探索更加新颖、灵活的作战方式?这一切,恐怕只有在往后的战斗中,才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