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却像是并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她这个白眼狼儿子与宋怀壁从来都是蛇鼠一窝,一次又一次,她已经彻底看透了他的自私本性,不过她已经不是为此而伤心了。
前几日吐了那口血,虽然痛,但吐出去让她神清志明,已经将与宋允的母子之情完全看淡了。
此刻她分毫情面不留地讥讽道:“你的好父亲要下毒杀我,你说他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能布置得这般谨慎周全?宋允,我早说过你不要再去考科举了,你读书虽多,但是非不明,黑白不分,有才无德,便是考中做了官,也不会是什么好官。”
宋允被她这番直白数落,弄得又羞又恼,当着方继明的面,却也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道:“儿子也是为了宋家着想,父亲若出了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宋怀壁急忙附和:“是呀,云萝,允哥儿还在会试,看在允哥儿和鸢姐儿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关上门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就不要闹到公堂之上了。”
“什么条件都行?我让你现在去死行不行?”谢桐冷笑着看他。
宋怀壁面色讪讪,讨好地笑了笑,却不敢作声。
谢桐不再理他,而是看向方继明:“方大人,今夜为了我们府里的这桩案子您辛苦了,我还未想好要不要深究,需等明日和离之后再说。”
方继明颔首:“无妨,明日巳时我会带人来府上。”
说罢,他带着顺天府的仵作衙差们离开了宋府。
方继明一走,宋怀壁就换了副嘴脸,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巴掌就甩在了金福的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帮着她们来害我!”紧接着提脚就要去踹他。
宋十鸢看了谢蛮子一眼,谢蛮子立刻上前,一把拦住了宋怀壁。
“果然是你们在陷害我!”见状宋怀壁哪还有什么不确定的,他扭头愤恨地看向谢桐和宋十鸢,已经明白过来他这是落入了谢桐母女设计好的圈套里。
她们恐怕早就买通了金福,知道了他想要毒杀谢桐的心思,专程等着今日这一出好戏。
谢桐嗤笑道:“陷害?毒难道不是你下的?你心里起恶念的那一刻就该想到这个下场!”
她已经不想再看宋怀壁的嘴脸,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挥手赶人:“赶紧滚,明日和离别忘了把你们宋家的宗族耆老都请来。”
景朝和离,需要姻亲长辈主持,共同商议,谢桐的父母已经去了,兄长又远在朔北,谢家旁支族老远在安南,谢桐根本不打算去信给他们。
订立和离书,分割财产后,需要带着婚书、合理文书、以及见证人签字,去官府备案。
宋怀壁饶是恼火得脸色铁青,却不敢跟谢桐发作,毕竟顺天府已经介入了这桩案子,若是谢桐深究不放,依照方继明那个死板的性子,定然会抓着此案不放,禀到圣上跟前。
杀妻这样的名声一传出去,他的仕途就要彻底完蛋了。
他只能一身狼狈,灰溜溜地离开碧梧院。
宋允跟了上去,父子俩刚出院子,就争吵起来。
“父亲,您该给我一个解释。”宋允质问道,“您为何要让我将那碗下了毒的汤药端去给母亲喝?是想让我当替死鬼?”
宋怀壁心虚道:“我没有,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出事,我只是觉得没人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宋允冷笑一声:“您要迎周氏入府,我用尽心思帮你求母亲同意,这些年我帮你养着周氏母女,我竟不知您何时生出了要害死母亲的心思,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您竟让我去送毒药弑母!您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府里也碍了周氏母女的眼,想要一举除去了我们母子,好给周氏腾地方?”
宋怀壁从没这样想过,他低声吼着辩白道:“我想除去谢桐不假,但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舍得害你!在我心里,周氏再如何重要,也绝不会越过你去。”
见宋允脸色冷的厉害,宋怀壁放缓了声音,“儿子,咱们父子俩才是最亲近的人,周氏是女人,你是我们宋家的根,我还指望着你为宋家光宗耀祖,为我养老送终,怎么可能会如此算计你。”
“眼下你母亲拿着我的把柄,又提出要与我和离,我觉得她设下今日的圈套等着我上钩,就是为了逼迫我答应与她和离。”
听他提到关键之处,宋允脸上的冷意褪去了一些,他是不想谢桐和离的,一旦谢桐和离了,周氏后来继上,做了府里的主母,那他嫡子的身份也就岌岌可危了。
但眼下,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让和离有转圜的余地。
他能看出来,谢桐是真的不要他这个儿子了,不然不会那么坚定地说出和离二字来。
“只能等明日再看了。”宋允揉了揉眉心,“父亲去托一些长者明日过来劝劝母亲吧。”
他明日还要考第三场,夜色已深,实在没有心力再去想这些。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此次应当能高中,只要高中后能入朝为官,他走到足够高的位置,就算周氏入府做了主母,也妨碍不到他什么。
“儿子明日还要去贡院,就先回去歇息了。”
宋怀壁还想让他出一出主意,见他转身就走,明白宋允心里这是起了疙瘩,不再像从前那般肯为他分忧解难了。
在夜色中苦站了片刻,宋怀壁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他跺了跺脚,无奈又气恼地回了前院书房,换了一件干净的常服去安王府找宋初意,这个女儿一心向着他,又很是聪慧,说不定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翌日一早,宋十鸢带着谢桐昨夜写的帖子分别去请了张夫人、冯老夫人,魏老夫人。
而后她又拐去了周府,将一封信递给了门房:“帮我交给周景安,就说是宋侍郎府上的人送来的。”
信中写了谢桐要与宋怀壁和离,请周家人务必到场,否则后果自负。
其实这信最好是送到周炳昌的手上,但周炳昌还在贡院主持会试,周景安能做出背着周笔畅收下聘礼的事来,可见并不是个拎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