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景行的安排下,将庄子里最大的那个石臼挪到杂物房,石臼里堆满了林海他们摘来的青蒿,几个妇人,正用木杵将青蒿捣成汁,碧绿的汁液散发出苦涩的清香。
而后徐景行又安排人在安置病人的杂物房里,点起火盆燃烧艾草,浓烟滚滚,熏得众人忍不住直咳嗽。
“少爷,这真能管用?”张铁柱媳妇紧攥着衣角,满脸忧色的看着丈夫喝下那碗绿得发黑的汁水。
“总比放任不管有效果。”说完,徐景行示意她紧紧按住张铁柱,“最后还得在穴位上放点血才成。”
这还是徐景行第一次治病行针,甚至这针灸之法,他前不久才跟悟尘大师学来,下手之前,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将银针准确无误的扎进张铁柱的合谷穴。
“少爷,我刚刚听你吩咐出去打听了,并没有听闻附近有哪里闹疟疾,倒是咱们庄子不远处小林村,听说有人疟鬼缠身,没多久人就没了。”清墨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说到附近有人真因为疟疾身死时,声音都要比平时沉闷。
“清墨,你说的是真的,附近小林村真因为疟疾死了人?”周围佃户听了清墨的话后,都想离杂物房里的病人远点,但想到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少爷又有本事救他们,便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后退一步的举动。
“少爷,千真万确,今儿上林村,小林村,竹园村的里正,带着衙役一路敲锣提醒,说闹疟疾,不让百姓聚在一起呢。”清墨定了定心神,开口解释道。
“这样,清墨,你再跑一趟,将青蒿绞汁治疟疾之法说予附近村子的里正知晓。”说话的同时,徐景行再次端了一碗青蒿绞汁,让人灌给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发颤的患疾病人。
“可是少爷,”清墨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附近村民只以为患病之人是疟鬼缠身,正准备请人做法驱邪呢,他们能听你的用这青蒿绞汁的法子救人吗?”
“将法子说予他们知晓,算是我的一片好心,至于他们用不用,却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想来人命关天,他们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法师驱邪上。”坐视不管,徐景行做不到,他将法子告知附近村子,不过是尽自己医者本分而已。
“少爷,他们必定会用的。”站在旁边的刘娘子突然插嘴道:“上回竹园村请马婆婆驱邪,收了足足三钱银子呢,得病的孩子最后照样没保住,田娘子眼睛都差点哭瞎了。”
“清墨,听到了吧,你骑着驴子再跑一趟,将青蒿绞汁的法子告知给附近村庄百姓知晓,他们若是熬过这一劫,必定会感念你救命的大恩大德。”
徐景行说得随意,清墨这个听的人却是心神一震,大恩大德?原来他家少爷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康庄大道,就是他如此心善,日后碰到恶客可如何是好?
“少爷,小的这就出庄跑一趟,将法子告知给附近百姓知晓。”清墨存了心事,忧心忡忡的出了庄子,去办徐景行吩咐给他的事情。
………………
《肘后备急方》,不愧是葛洪葛仙翁的着作,青蒿绞汁下肚后,就是病得最严重的张铁柱,在徐景行一番治疗下也保住了性命。
数天过后,已经能扛着锄头下地的张铁柱,特意绕到徐景行居住的宅院前,砰的一声跪下,真心实意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像他们这种没有属于自己田地的佃户,地位比外面村里的普通百姓还不如,最起码他们种的地是属于自己的,收的粮食也是自己的。
而他们,命运掌握在地主手中,与豢养的奴仆无异,但凡运气不好,遇到加租或者天灾歉收,他们将家不成家,人不成人,如泡在苦水里那般,看不到任何希望。
像他们这样地位低下的人,患了病,基本都是自生自灭,熬过去就能活着,熬不过去,死便死了,事后主家知晓了,说不得还要嫌他们晦气,脏了他们的地。
因此,徐景行愿意施以援手救助染疾的张铁柱等人,此等活命之恩,一下子就缴获了庄子上下所有佃农对他的真心,只要徐景行搞定几个身边伺候的人,绝对能彻底掌握浮玉县的这个百亩庄子。
“好了?”张铁柱磕头时,徐景行正在翻晒自己才采回来的药草,手指被植物汁液染得发绿,听到院子外面的动静后,便知道是张铁柱等人。
张铁柱见徐景行亲自出门问话,很是不自在的挠了挠自己脖子上的蚊子包:“少爷,小的已经大致痊愈了,就是浑身没什么劲。”说完,他又压低着声音开口问道:“少爷,那个,那个药汁能不能再给点?我媳妇昨晚也说骨头犯酸,我怕她也染了疾。”
徐景行闻言,忍不住望向了不远处的水塘,那里必定滋生了无数蚊虫,“你去田间地头摘些鲜嫩的青蒿回来给她绞汁服用就行。”说完,他转身返回院内,从院子角落的一间耳房里取出一捆艾草,交给张铁柱:“你回去后,吩咐各家晚上睡觉时熏艾驱蚊。”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装一起的佃户给睡床做一顶床帐,但这个成本太大了,不是这些佃户能承担得了的,除非他们愿意掏出全部家底置办床帐。
徐景行倒是有那个能力为他们置办最便宜的粗布床帐,但有句‘升米恩斗米仇’的老话说的很对,在他没有那金刚手段前,他绝对不会头脑一热就做那拥有菩萨心肠的大善人。
晌午的日头尤其毒辣,但有张铁柱打底,庄子里其他受了徐景行救命恩德的人,都有样学样的跑来给徐景行磕头,哪怕他好言出声制止也不管用。
在这些佃户看来,自己田地里生产的一应物什,本就属于徐景行,拿那些东西来谢他,岂不是用他自己的东西来谢他的救命之恩,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得来给他磕头行大礼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其实,不止庄子里的这些佃户如此想,附近村子的百姓,得了他青蒿绞汁的方子救了性命后,都思忖着要来庄子拜访,谢他的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