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确定这是真的?”
士兵坚定地答复:“将军,我亲眼看到的,他现在还在菜市口,长安的老百姓朝他扔臭鸡蛋、烂菜叶,骂他是奸臣,不配当人杰!”
“听说有人扬言要杀蔡邕全家,让他们陪葬;还有人拿着菜刀就冲过去了,要不是我们的士兵及时赶到,蔡邕早就没命了!”
“什么?”
李傕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他实在难以接受,蔡邕对董卓竟如此忠心。
老百姓早就恨透了西凉军,董卓一死,大家都很高兴。
可这时候,蔡邕竟然在哭董卓?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蔡邕,你根本配不上国士的称号!”
“你为董卓哭丧?你知道他对我们百姓做了什么吗?”
“蔡邕你这个奸臣,你要是真心疼董卓,不如也跟着他去死!”
“呸!真恶心,我还以为你是个榜样呢,太让人失望了!”
在长安的菜市口。
蔡邕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周围扔满了臭鸡蛋、烂菜叶、还有鞋子,一片狼藉。
可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任由百姓辱骂和羞辱。
他还是哭得撕心裂肺,就像失去了最亲的人一样。
“我本来四处漂泊,是个有罪之人,如果不是董卓,我怎能回到朝廷侍奉皇上!”
“就算他犯下再多的错,别人可以侮辱董卓,可以骂他,但我蔡邕绝对不能!”
“想当年,他派人从千里之外召我回朝,短短几天就让我连连升官!”
“丞相!您安心走吧,您的后事就交给我,我会为您安排葬礼,您不用牵挂。”
“希望您在阴间能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丞相……”
蔡邕正哭得伤心时。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
如今长安的守卫已经换人,能有这样的军队出现,肯定是李傕的人。
想到这点,蔡邕哭得更厉害了,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要知道,在大汉的礼法中,根本没有跪拜这一说。
即使见了皇帝,也只是稍微弯下腰就行。
除非是跪天、跪地、跪父母,那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了,一旦行了那跪拜大礼,那可得算是顶顶重要的礼节了,寻常人哪里敢接受这样的恭敬!
蔡邕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
他给董卓跪下磕头,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李傕他们一伙人,自己心里压根就没想过反叛!
他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就算周围人骂声一片,他也跟个磐石似的,一动不动。
“都让开!快让开,违抗命令的,格杀勿论!”
“谁敢再瞎咧咧,立马砍头!”
“都给我闪开!”
……
西凉的精兵强将一露面,那气势,杠杠的,吓得人都不敢喘大气。
整个菜市口,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下都能听见响。
李傕走到蔡邕跟前,亲手把他扶了起来,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董卓:“蔡邕,你就不怕这些人对你下黑手?”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蔡邕深吸一口气,语气挺平和地说:“我本来就是个有罪的人,被相国召回京城,没几天功夫,就连升好几级,现在都做到侍中了,能近身伺候陛下。”
“被召回来的人多了去了。”
“可……”
说到这儿,蔡邕瞅了李傕一眼:“李将军,你自己琢磨琢磨,相国除了我蔡邕,还对谁有过这样的恩情?”
“没有!”
李傕点了点头,可转过头来说的却是:“蔡邕,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都是相国演给那些士人看的戏,你不过就是个棋子。”
“哼!”
蔡邕轻轻哼了一声,脸上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我当然看得出来!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抹杀相国对我的大恩大德,就因为这份恩情,我才从个有罪的人,一下子变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
“让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蔡邕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住,我做不到!”
李傕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盯着蔡邕。
过了老半天,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你女婿是兖州牧韩义?”
蔡邕点了点头:“是!”
李傕又问:“你知道吗,就是你女婿,把老王允那个老贼给救走了?”
蔡邕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他们走的时候,也来找过我,可我严词拒绝了!”
还真是!
跟他得到的消息一模一样。
可这时候,李傕却突然来了兴致:“哦?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呢?”
蔡邕轻轻哼了一声:“他救王允,是因为翁婿情深,救我也是这样,可我选择留下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相国,这就是我的道理!”
蔡邕瞪大眼睛看着董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要是你们不来,谁来给他收尸?就算背上一辈子的骂名,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恩人被老百姓欺负!”
“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危险?”
蔡邕摇了摇头,“我既然站出来了,就做好了送死的准备!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牵挂,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值当吗?”
“不做,一辈子后悔;做了,心里头无愧!”
蔡邕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丝浅笑:“要说遗憾嘛,确实有点,我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老百姓手里,没想到被你们给搭救了!”
“李将军!”
“怎么了?”
“能否请您帮我个忙?”
“什么忙?”
“请杀了我吧!”
蔡邕的眼神坚定,“我愿意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傕死死地盯着蔡邕,握着钢刀的手突然松开:“晚了,我现在不急着杀你。
我要让你被老百姓唾骂,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嘲笑中。”
“你……”
“哼!”
李傕冷笑一声,“这样一来,你女婿估计也不会好过吧?”
“李傕,你真是太过分了!”
蔡邕假装生气地喊道。
“哈哈哈!”
李傕仰头大笑几声,挥手喊道:“来人,把蔡邕押回去给我看好了,别让他自杀了。
我要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
“哈哈哈!”
“呵呵呵!”
“哈!”
……
在兖州的泰山郡州牧府里。
韩义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左右两边分别站着文武官员。
正在议事时,突然听到殿外传来长长的通报声。
一个侍卫闯了进来,弯下腰拱手说道:“主公,沈万三回来了!”
“哦?”
韩义皱了皱眉,“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沈万三在侍卫的引领下,独自走进了大殿。
“主公!”
沈万三恭敬地行礼。
“免礼,快起来吧!”
韩义快步走上前去亲自扶起他:“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沈万三哭得泪流满面:“多谢主公的大恩大德,哪怕赴汤蹈火我也难以报答!不过这次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哦?什么事?”
沈万三再次拱手说道:“主公,蔡中郎绝对不是奸臣,他留在长安是为了帮您刺探消息。
如果不是他的掩护,我这段时间辛苦建立起来的情报网早就毁了!”
“主公,您可千万别误会蔡中郎!”
韩义神色平静,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岳父大人虽然背上了骂名,却甘愿忍辱负重来帮助我。
我韩义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这老丈人,真是太厉害了!
——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蔡琰听完韩义的话,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自从王允从长安回来后,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蔡琰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明白父亲作为韩义的岳父,在长安有多么危险。
她忧心忡忡,连饭都吃不下。
直到今天!
沈万三从长安回来,带来了蔡邕的亲笔信,她才终于放心下来。
“夫人!”
沈万三恭敬地抱了抱拳:“在走之前,你爹再三交代,让我务必提醒你照顾好自己,将来他肯定会回泰山瞧瞧他的外孙!”
“嗯。”
蔡琰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微微颔首:“我肯定会照做的。
你能不能帮我给爹捎句话,让他在长安处处小心。”
“放心吧!”
韩义身旁的轻声抢先说道:“我已经跟沈万三商量好了,这半年先别跟岳父联系,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等真需要的时候,再联系也不迟。”
“对!”
“不能联系。”
蔡琰叹了口气:“还是我夫君想得全面。”
韩义半蹲在床边:“别担心,有我在,岳父肯定没事的。
你好好养胎,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派人去通知岳父。”
“是!”
沈万三赶紧接上话:“夫人放心,虽然这次咱们的情报网损失惨重,但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保证能重新建起来!”
呼——
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旁的王允后悔得要命:“这事全赖我,要是当初我能听高顺一句劝,哪会搞成现在这样!”
“伯喈他……”
王允满心愧疚,气得直跺脚:“全是在给我擦屁股!昭姬,我对不起你,真是对不起你!”
“岳父大人!”
韩义急忙拦住,安慰道:“您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谁也没对不起谁。
这事交给我就行。”
“琰儿,别怪岳父,好吗?”
韩义转头看向蔡琰,眼神坚定:“有我在,别怕。”
蔡琰坚定地点了点头:“大人,这事是我爹自己执意留下的,跟您没关系。
况且有高顺在,我相信爹不会有事的,您千万别自责。”
不得不承认,
蔡琰真是个明事理的人,顾全大局。
她会替韩义着想,也懂得维护家庭和睦有多重要。
这段时间,貂蝉因为这事都不敢见蔡琰,生怕她情绪波动影响到孩子,家里气氛一度挺尴尬的。
不过……
相信过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