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赵嬷嬷，就是没有成为某些小官家里的礼仪教习，
宁愿自己挨饿受冻，也坚持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勉强养活自己吗。
为什么放着体面的事情不做，反而选更麻烦的呢？
云清漪眨了眨眼，有些迷茫的猜测，
“这个赵嬷嬷，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吓住了，所以出宫之后，就不怎么敢出门，也不敢接受别人的邀请，去别人府上做礼仪教习，只敢蜗居在家，苟延残喘度日？”
原谅她把话说的这样难听，但从越重明的话里，她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内容。
越重明点点头，对云清漪的聪明程度又认可了几分，
他手中的折扇头部放到了石桌上的一个凸起部分，这里没有被打磨平整，虽然形状微小，但似乎不该是皇宫之中的工艺应该有的水平。
不过此刻，在场发现了这件事的两人，都没有去计较的闲情逸致。
“那么这条路走不通的话，我们就可以先把对方这位赵嬷嬷衣锦还乡，光荣出宫的可能性放一放，看看姑且是不是别的可能。”
云清漪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可是，重王殿下刚刚不是说，这个赵嬷嬷的出宫时间上，跟统一出宫的宫人们放出宫的时间并不能对上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越重明颔首，将下巴往上抬了抬，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话虽如此，本王却也没有说，只有那一种能够额外单独出宫的办法啊。”
云清漪瞪了他一眼，似乎为越重明此刻不合时宜的玩笑感到无聊。
本来就是认真严肃讨论的时候，怎么还跟她卖上关子了，知不知道信息的差距就会导致很多原本可以猜到的实情被耽误啊！
看着云家这位小姐一改刚刚正襟危坐专心致志的态度，而变得有些不忿的样子，越重明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愉快轻松，
刚刚因为回忆起了徐美人而有些不舒服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越重明笑了笑，也不再接着逗弄云清漪了，
他将石桌上的折扇收回，又落到了他的掌心中。
“云小姐并非皇室中人，不清楚这些也是正常的，不必多心。”
为了展露自己的无害，越重明甚至又故技重施，做作的喊了云清漪一句云小姐，
趁着云清漪不耐烦的前一秒，越重明十分机敏的打断了她的情绪，然后接着开口。
“本朝来自于前朝，前前朝，就有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关于宫中仆从的去留问题的，除了立了大功被主子奖赏出宫回家的，另外一种不在统一时间的出宫理由是……”
越重明突然打住，然后在云清漪惊愕的眼神中，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然后压低声音，凑到了云清漪的耳边，几乎跟她快要脸贴脸了。
这肯定已经超过男女大防的距离界限，云清漪浑身一个激灵，就想要退开，
但越重明的话，却将她牢牢的钉在原地。
“除那之外，大概只有，那个宫人伺候的宫殿，里头的主子宫女除了她，全都死了个干净。”
云清漪脸色苍白的顿住在了原地，越重明脸上亦是没有了原本的笑意，他接着开口，
“当一个宫的人都出了意外，死的死，伤的伤，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有一个两个零星的人幸存无事，但是为了什么不幸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这样的下人，也是要直接出宫去的……”
越重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而往往这样出宫的宫人，是不允许携带任何财物的，按着一贯的说辞是，留他们一条命已经算是恩赐了什么的。”
“所以……”
云清漪眉头皱紧，只觉得匪夷所思，又恍惚间觉得事情这样发展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她情绪奇怪的嘀咕着，
“赵嬷嬷之前伺候的小主，难道一个宫的人都死了不成？不过这样的事情哪怕深在皇宫，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的，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压了二十多年吧？皇宫中人多口杂的，一口气死了这么多人，这怎么可能？”
云清漪是一百个不相信，这里面有着明显的问题。
她抬起头，势必要让越重明说个清楚，却看到他的眼神中，竟然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怜悯。
怜悯，谁？她吗？
为什么？
还没等云清漪恼怒的发问，越重明就似是而非的说了一段话，
“这皇城之中流转百年，丧命的又何止渺渺，你不相信，是因为没有切身体会，若是你也从小被养在宫里，尤其是某个位份不高的小主手底下，恐怕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云清漪觉得越重明这句话的腔调有些懒洋洋的，甚至还带上了一点讥讽的嘲笑意味，
她倒是并不想否认越重明的认知，只是这样的事，真的有可能吗？
见她仍旧满脸写着‘不可能’三个字的模样，越重明也没了什么耐心，他只是云淡风轻的掠过一句话。
“云清漪，你只要知道，有时候太多人眼里的天灾人祸，其实有一大部分，全都是人祸。”
这个她自然知晓啊。
云清漪看了一眼越重明，只觉得刚刚谈话过程中还算得上情绪温和的重王殿下，此刻竟然有些阴郁了起来。
情绪这么多变吗，果然不愧是传闻里喜怒无常的重王殿下。
这句话她可没有让越重明知道，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分歧突然产生，而重王殿下似乎也没有打算给她递台阶的想法。
笑话，从来都只有别人给他越重明唯唯诺诺的时候，什么时候还有他费尽心思去挖消息，却得了这样一个不轻不重的顶撞的？
越重明的王爷病犯了。
而自知理亏但并不想改正的云清漪稍微舔了舔嘴唇，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面，
他们二人在此交谈许久，虽然手边有两杯清茶润喉，但也显得有些焦躁。
加上天上的云又散开了几朵，照射下来的日光，仅凭这颗大槐树竟然也不能完全抵抗了，
一些光点从树叶之间落下来，打在二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