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颊边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将神游天外的黎渊忽然拉回了神。
目光冷冽如刀,迅速射向了身前人。
隋明昭不知何时已移步至他面前,此刻正紧紧扣着他的半边脸颊,拇指指腹在颊边肌肤上轻轻摩挲着。黎渊撩起眼皮望去,都不用怀疑,对方状态明显不正常,晦暗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陌生的幽深痴迷。与往昔逗弄他时仿若戏弄孩童般的戏谑不同,这次,黎渊自己都不太能确定,但他隐约察觉到,对方行为中,似乎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这个认知不符合常理,尤其是当下时分。黎渊眼角余光扫过地上性命堪忧的黄武,罕见地被隋明昭怪异行为弄得愣了下神,一时竟没像往常一样躲避隋明昭的触碰。
愣神不过片刻。随即,隋明昭猛地扳着黎渊下颌往上微抬,突如其来加大的外力,瞬间强制着让黎渊从纷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眼睁睁看着隋明昭脸越来越近,对方高挺的鼻梁即将碰到他鼻尖,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手指是冷的,吐息却是带着温热。
黎渊脑海中忽地闪过这个念头,未及多想。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这个念头产生的同一瞬。黎渊掌心汇聚灵力,侧身一掌劈向隋明昭扳着他下颌的手臂,掌风裹挟着精纯的灵力,俩人之间蓦然涌现出一股气流在急速盘旋,迫使隋明昭不得不松开对徒弟的钳制。
就在隋明昭松手的一刹那,黎渊抓住时机,倏地一个后脊发力,向后弹跃了过去,与自己的师尊拉开了段距离。
待到黎渊站稳,原先俩人之间他制造的灵力旋涡已然消失不见。
隋明昭面色阴沉地站在原地。
“师尊,”与自己师尊形成鲜明对比,黎渊的笑容格外璀璨,“您清醒了吗?”
隔着两尺多远的距离,隋明昭定定地看了徒弟一眼,忽地也同样绽放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看着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诡异。
“为师一直都很清醒。”隋明昭缓声说,“倒是徒儿你——”
对方有意拉长了话音。
黎渊没接话,他满含嘲讽意味地哼笑了声,并不把自己师尊当回事。
“站那么远干什么?”隋明昭像是没听到徒弟的冷笑,神色自如地自我接话,仿佛刚才偶露的癫狂只是黎渊的错觉。
他朝徒弟方向招手,嗓音里是一贯的温和笑意,细品之下还多了丝对徒弟不听话的无奈:“过来,为师又不是洪水猛兽,值得让你退避三舍。”
黎渊不答,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师尊。
“好吧,不过来就不过来。”隋明昭放下手,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本来,还想教你点东西的。”
黎渊嗤笑了声,他根本不信,隋明昭说这话,无非就是想骗他过来再继续逗他的话术。
放弃了让徒弟过来的想法,短时间内,隋明昭也没再继续搭讪黎渊,他转身朝黄武身上扔了一个小型阵法。
骤然,黄武心口处亮起了一束金光,金光倏地一下消失,转变为奥秘的紫金色符文在黄武周身闪烁。
黎渊被这个陌生的阵法吸引了心神,他曾翻遍天极宗各大典籍,都未曾见过有关这种覆盖在人身上的阵法描述。
自己师尊似乎懂很多天极宗功法典籍内没有记载的东西?
黎渊兀自沉思。
隋明昭没有管自家徒弟,这次,他甚至都没如往日一般跟徒弟讲解阵法的用途,他自顾自地走到洞穴出口处停了下来,符文的光芒随着隋明昭的走远逐步熄灭归于沉寂。
黎渊恍然移眸,便对上隋明昭站在洞口偏头看他的眼神,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走了,要不要跟上?
黎渊硬生生将那几欲脱口的疑问咽了回去,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沉默思量了片刻,认命般地跟了上去。
*
天极宗。
在缥缈峰跟云霞仙子的会谈到了月上中天才结束(夜二十四点)。
执法长老精神上早已疲惫不堪,可他在回去的路上,还不忘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在云霞仙子面前的一言一行,思虑着有没有地方没考虑周到出了纰漏。
他向来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认真琢磨了一路,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口气,松得有些太早了。
……
月光如水,莹润地洒在狭窄的林间小径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在这宁静月色中,精神上的疲惫悄然消散得一干二净。
执法长老悠然哼着曲调一路向前,抄近路走过这条小径,便到了通往执法堂的密道。
这条密道,天极宗内,只有执法长老一人知晓。
然而,现在多了一人——
“秦风?”执法长老看清站在密道口的人后,惊愕得无以复加,“你怎么会在这?!”
月色笼罩下,秦风如往常一般,咧嘴一笑,大大咧咧道:“等了长老许久,都未见长老回来。属下不放心,只好亲自来寻长老了。”
“胡闹!”执法长老眼神锐利,额上青筋都隐隐浮现。他音量陡然拔高,啪地一甩袖子,怒斥道:“你寻我干什么?不是让你看着那三人吗?!”
秦风满不在乎地“哦”了声,“那三人啊,我看着,好着呢。”
说话颠三倒四。
执法长老眉头深深地皱起,担忧是否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秦风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执法长老自己清楚,他可从来没将这条密道告诉过宗内的其余人,哪怕是跟他朝夕相处,对他忠心不二的秦风。
于是,他又问回了开头的话:“你怎么在这?”
秦风眨巴眨巴眼,不答。
念及秦风跟随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况且又熟知他许多秘密。执法长老这次忍着没有发作,换了个温和语调,猜测着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秦风点点头。
执法长老长舒了口气,这下,秦风种种异常举动找到合理解释了。
他继续引导:“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戴着面具的?”
秦风猛烈摇头。
执法长老眉头拧得都快跟麻花一样了。他差点被秦风气得按捺不住自己爆脾气,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循循善诱道:“小秦啊,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与你虽是上下级关系,但私底下一直将你当作自己亲弟弟对待。有事向来对你是 开诚布公,不瞒不掖。现如今,你有什么问题——”
执法长老停顿了一下,抬起手掌在秦风一侧肩头安抚性的轻拍了拍,接着温声道:
“也同为兄一样,敞开心扉坦诚相待,好吗?”
执法长老觑了眼秦风神色,对方反应有些怔忪,像是陷入了陈年往事的回忆之中。
见此,执法长老自得地笑了笑,继续加码:“只要你说了是谁告诉你的,为兄不会怪你擅自来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