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凛身后两名膀大腰圆的亲兵立时应声而出,目露凶光,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便要上前强行施为。
石铁柱见这架势,吓得脸色一白,那条刚安上不久的木腿若是被这般粗鲁对待,岂不是要坏了?
要不是石铁柱知道自己动作慢,他恨不得自己把这条腿卸下来抱在怀里,好好保护起来。
石铁柱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那两个亲兵左右一把夹住,动弹不得,口中惊呼。
“大人,大人使不得啊!这……这会弄坏的!”
“住手!”钟懿脸色骤然一沉,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止。
“崔大人!石大哥腿上伤口新愈未久,这义肢乃是依照他的断肢情形精心打磨而成,与断肢残端处结合得极为紧密,拆卸之时,需得循序渐进,小心翼翼,万万不可粗暴!”
“否则,非但义肢可能损毁,更会牵动石大哥的旧伤,让他疼痛难忍,甚至伤口崩裂!”
钟懿心中怒火中烧,这崔凛简直欺人太甚,不可理喻!
赵毅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悦。他猛地一挥手,对自己身后几名心腹亲兵低喝。
“你们几个,过去帮忙!记住,务必小心,莫要惊扰了石铁柱的伤势!”
崔凛见自己的命令被公然阻拦,赵毅竟也敢当面驳他,脸上怒气一闪而逝,旋即化为一抹冰冷刺骨的狞笑。
“哦?赵将军,钟大人,这是何意啊?不给本官看么?”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与怀疑。
“莫非是这所谓的‘义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怕本官慧眼如炬,一眼瞧出其中的破绽,所以心中有鬼,不敢示人?”
钟懿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自打上次刚进朔方城,他就知道这崔凛对自己心怀叵测,处处针对,却万万没想到此人竟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当着这么多浴血将士的面,公然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这简直是在往所有期盼着重新站起来的伤兵心上狠狠捅刀子!
张生亦是气得须发戟张,他本就是个直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等污蔑!他排开众人,怒气冲冲地踏前一步,戟指崔凛。
“崔大人!你此言差矣!钟贤弟何曾说过不给你看?他只是让你的人手脚放轻些,莫要莽撞行事,牵动了石大哥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的旧伤!你这般胡搅蛮缠,咄咄逼人,究竟是何居心!”
“嗤!”崔凛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斜睨着钟懿,眼神轻蔑得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不是说这‘义肢’与真腿无异,能跑能跳,与常人一般无二么?怎地,这才刚装上,连拆一下都不行了?”
“莫非钟大人方才那番慷慨陈词,皆是事先编排好的说辞,就是为了诓骗我等军中将士,博取一个虚名?”
赵毅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钟懿此举,利国利军,乃是泽被苍生、功在千秋的天大功劳!
若是此术能够量产推广,不知能让多少因战致残的老兵重新挺起腰杆,至少能生活自理,不再是军中和家里的拖累与负担。
崔凛这般肆无忌惮地污蔑与构陷,简直是在往所有伤残将士那颗脆弱而充满希望的心口上,狠狠地捅刀子!是在断绝他们的生路!
他向前踏出一步,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攥成了铁拳,青筋暴起,声若洪钟,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崔凛!钟贤弟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制出此等利国利民的神物,你莫要为了一己之私,在此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寒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心,坏了大家天大的好事!你担待得起吗!”
崔凛却似浑然未觉赵毅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反而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
“嗤!赵将军此言差矣!好事?坏事?这恐怕还言之过早吧?”
他慢悠悠地踱了两步,眼神如同毒蛇般在钟懿和石铁柱那条崭新的木腿上逡巡,“谁知道这光鲜亮丽的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钟懿目光骤然一寒,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迎上崔凛挑衅的视线。
“崔大人,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何必在此含沙射影,污人清白?”
“哈哈哈!”崔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本官只是好奇罢了!钟大人,你这‘义肢’如此精巧绝伦,想必……造价不菲吧?”
钟懿眉峰微蹙,似乎在权衡崔凛这番话的用意,片刻之后,他坦然颔首,神色平静无波。
“崔大人所言不差。此物取材虽非金玉,然工序繁复,耗时耗力,确可称得上……贵重。”
“哦?”崔凛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愈发深刻,仿佛已经抓住了钟懿的什么致命把柄,“那么,本官再斗胆请教一句,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造物之法,普天之下,除了钟大人你,怕是……再无第二人知晓了吧?”
钟懿再次点头,语气依旧淡然:“目前而言,确实如此。”
赵毅在一旁听得心头火噌噌直冒,这崔凛分明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刁难!他忍无可忍,便要再次开口,却被钟懿一个隐晦的眼神制止了。
他只能强压怒火,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倒要看看这崔凛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张生更是急得抓耳挠腮,若非赵毅拦着,他怕是早已冲上去与崔凛理论了。
崔凛见钟懿两次都干脆承认,脸上那股子得意与奸猾再也掩饰不住,仿佛一条等待已久的毒蛇终于探出了致命的獠牙,他阴恻恻一笑,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哈哈哈!诸位都听到了吧!既然此物造价‘贵重’,又唯有钟大人一人知晓如何制造……那这成本究竟几何,岂不就成了钟大人他的一面之词?”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士,声音愈发阴冷。
“一支义肢,他说需百两银子,那便是百两!他说需千两纹银,难道我等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与他对质不成?这其中,可以上下其手的空间,可就太大了啊!诸位浴血沙场,九死一生,若是有人借着为尔等疗伤续命的名义,行中饱私囊之举,那可真是……令人寒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