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之二零九
楚茨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
自昔何为？我艺黍稷。
我黍与与，我稷翼翼。
我仓既盈，我庾维亿。
以为酒食，以享以祀。
以妥以侑，以介景福。
济济跄跄，絜尔牛羊，
以往烝尝。
或剥或亨，或肆或将。
祝祭于祊，祀事孔明。
先祖是皇，神保是飨。
孝孙有庆，报以介福，
万寿无疆。
执爨踖踖，为俎孔硕。
或燔或炙，君妇莫莫。
为豆孔庶，为宾为客。
献酬交错，礼仪卒度，
笑语卒获。
神保是格，报以介福，
万寿攸酢。
我孔熯矣，式礼莫愆。
工祝致告，徂赉孝孙。
苾芬孝祀，神嗜饮食。
卜尔百福，如畿如式。
既齐既稷，既匡既敕。
永锡尔极，时万时亿。
礼仪既备，钟鼓既戒。
孝孙徂位，工祝致告。
神具醉止，皇尸载起。
鼓钟送尸，神保聿归。
诸宰君妇，废彻不迟。
诸父兄弟，备言燕私。
乐具入奏，以绥后禄。
尔肴既将，莫怨具庆。
既醉既饱，小大稽首。
神嗜饮食，使君寿考。
孔惠孔时，维其尽之。
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楚茨》生僻字注音
? 茨：ci（蒺藜）
? 庾：yu（露天谷堆）
? 烝尝：zhēng cháng（冬祭称“烝”，秋祭称“尝”，泛指祭祀）
? 祊：bēng（宗庙门内祭祀）
? 爨：cuàn（炊具，此处指掌厨）
? 踖踖：ji ji（敏捷恭敬的样子）
? 燔：fán（烤烧）
? 炙：zhi（烤肉）
? 熯：hàn（劳苦）
? 愆：qiān（差错）
? 苾：bi（芳香）
? 畿：ji（界限，此处指规范）
? 敕：chi（严谨）
注释（重点词句）
1.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
丛生的蒺藜，拔除荆棘开辟农田。
2. 我仓既盈，我庾维亿：
粮仓满溢，谷堆成亿（“亿”形容极多）。
3. 祝祭于祊，祀事孔明：
太祝在门内主持祭祀，仪式庄重光明。
4. 执爨踖踖，为俎孔硕：
厨师敏捷恭敬，献上的肉俎硕大。
5. 工祝致告，徂赉孝孙：
司仪代神致词，赐福给主祭的孝孙。
6. 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子子孙孙永不停息，延续福泽。
译文（节选）
蒺藜丛生满地，先除荆棘开荒。
为何自古如此？只为种植谷粮。
黍稷生长茂盛，仓廪堆满米粮。
酿成美酒佳肴，虔诚祭祀祖上。
请神安坐享祭，祈求大福天降。
众人整齐端庄，洗净牛羊祭品，
准备秋冬祭享。
有人剥皮烹煮，有人陈设摆放。
太祝门内司仪，仪式庄严明亮。
先祖神灵临享，祭品美味馨香。
孝孙得享吉庆，神赐大福无量，
万寿无疆永昌！
厨师勤勉谨慎，俎上祭品肥壮。
烧烤肉类喷香，主妇恭谨周详。
食器丰富多样，宾客依次品尝。
主客相互敬酒，礼仪周到恰当，
谈笑得体欢畅。
神灵欣然降临，赐福宏大久长，
万寿酬答贤良！
孝孙劳苦尽礼，礼仪无差无爽。
司仪代神致词，赐福孝孙永昌：
“祭品芬芳醇厚，神灵满意品尝。
赐你百般福气，如同典章一样。
仪式整齐快捷，态度严肃端庄。
永赐你以福运，万千无量永昌！”
礼仪全部完备，钟鼓奏鸣开场。
孝孙回到原位，司仪代神致讲：
“神灵已享酒食，皇尸离席起身。
钟鼓奏鸣送尸，神灵归返神乡。
众厨主妇动手，撤去祭品匆忙。
父辈兄弟相聚，家族私宴欢畅。”
乐器齐奏乐章，祈求后代福康。
菜肴精美齐整，众人无怨欢畅。
酒足饭饱之后，大小叩头礼让：
“神灵喜爱祭品，赐您长寿安康。
祭祀尽善尽美，仪式合度恰当。
子子孙孙永继，福泽世代传扬！”
主旨
《楚茨》是周代祭祖的乐歌，详细描绘了祭祀前的准备、仪式流程及宴饮场景，展现了对祖先的崇敬、对丰收的感恩，以及祈求家族永续福泽的愿望。全诗结构严谨，铺陈细腻，体现了西周宗法制度下庄重的礼乐文化。
在历史的长河中，周代的祭祀文化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独特的魅力，承载着古人对祖先的敬仰、对神灵的敬畏以及对美好生活的祈愿。《楚茨》这首诗，便是这祭祀文化的生动写照，以其细腻详实的笔触，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宏大而庄重的祭祀画卷，让我们得以穿越千年，领略周代祭祀的严谨与肃穆。
诗的开篇，一幅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农耕画面徐徐展开：“楚楚者茨，言抽其棘。”田野里，蒺藜荆棘丛生，然而，人们并未被眼前的阻碍所吓倒，他们辛勤劳作，拔除荆棘，为土地的开垦与耕种做着准备。这一简单的场景，不仅是农事活动的开端，更象征着祭祀的前奏。因为在古人的观念里，丰收离不开祖先的庇佑和神灵的恩赐，而祭祀则是表达感恩与祈求的重要方式。“自昔何为？我艺黍稷。”自古以来，人们辛勤耕耘，种植黍稷，为的便是收获那满满的希望。“我黍与与，我稷翼翼。我仓既盈，我庾维亿。”经过漫长的等待与辛勤的付出，终于迎来了丰收的喜悦。饱满的黍稷，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它们是大自然的馈赠，也是人们努力的结晶。丰收的粮食堆满了粮仓，仓廪充实，数量之多，难以计数。这些丰收的果实，不仅是人们生活的保障，更是祭祀的重要物资。“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人们将粮食酿成美酒，做成美食，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用来祭祀祖先，祈求祖先的神灵降临，享用祭品，并给予子孙宏大的福泽。这一起兴与背景的描绘，从农耕劳作到丰收祭祀，层层递进，为全诗奠定了庄重而神圣的情感基调，让我们感受到了古人对祭祀的重视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随着祭祀仪式的逐渐展开，诗人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那庄重而有序的场景：“济济跄跄，絜尔牛羊，以往烝尝。”祭祀的人们，穿着整齐，步伐庄重，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牛羊清洗干净，带着这份纯净与虔诚，准备迎接冬烝和秋尝这两个重要的祭祀节日。“或剥或亨，或肆或将。”在祭祀的现场，分工明确，有的人负责宰杀牛羊，有的人负责烹煮祭品，有的人负责陈列食物，有的人负责进献祭品。每一个环节，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祝祭于祊，祀事孔明。”主祭的司仪在宗庙的门内举行祭祀仪式，整个祭祀过程光明而神圣，每一个细节都符合礼仪规范。“先祖是皇，神保是飨。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诗人仿佛看到了祖先的神灵降临，他们接受着子孙的祭祀，享用着丰盛的祭品。祖先的神灵庇佑着子孙，赐予他们大福和长寿，让子孙们的生活幸福安康，万寿无疆。这一段对祭祀仪式的描写，从祭祀人员的仪态到祭祀环节的流程，再到对神灵降临的想象，无不展现出祭祀的庄重与肃穆，让我们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份对祖先的敬畏和对神灵的祈愿。
在祭祀的过程中，厨房成为了一个忙碌而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执爨踖踖，为俎孔硕。”掌厨的人们，恭谨敏捷，他们熟练地操作着各种厨具，精心准备着丰盛的祭品。“或燔或炙，君妇莫莫。”有的祭品在火上烧烤，香气四溢；主妇们也参与其中，她们默默忙碌，为祭祀的顺利进行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为豆孔庶，为宾为客。”祭祀用的食器摆满了一桌又一桌，数量众多，种类丰富。“献酬交错，礼仪卒度，笑语卒获。”在祭祀仪式中，主宾之间相互敬酒，你来我往，气氛庄重而融洽。人们的言行举止都符合礼仪规范，欢声笑语中，充满了对祭祀的尊重和对祖先的敬仰。“神保是格，报以介福，万寿攸酢。”诗人再次强调神灵的降临，祖先的神灵感受到了子孙的诚意，赐予他们大福和长寿，作为对子孙祭祀的回报。这一段对厨房忙碌场景和祭祀礼仪的描写，不仅展现了祭祀活动的丰富多彩，更体现了家族的团结与和谐，让我们看到了古人在祭祀过程中对礼仪的重视和对家族情感的珍视。
当祭祀进行到一定阶段，司仪（工祝）代表神灵致词，将祭祀的氛围推向了高潮：“我孔熯矣，式礼莫愆。”祭祀者们怀着极度的虔诚，整个祭祀仪式没有丝毫的差错，每一个环节都进行得庄严隆重。“工祝致告，徂赉孝孙。”司仪代表神灵向祭祀者们传达旨意，称赞他们的祭祀活动。“苾芬孝祀，神嗜饮食。”祭品香气四溢，祖先的神灵喜爱这些美食，享受着子孙的祭祀。“卜尔百福，如畿如式。”神灵赐予子孙各种各样的福泽，如同规划好的一样，应有尽有。“既齐既稷，既匡既敕。永锡尔极，时万时亿。”祭祀者们的行为整齐迅速，庄重谨慎，神灵将永远赐予他们最大的福泽，数量之多，可达亿万。这一段对司仪致词的描写，不仅是对祭祀仪式的肯定，更是对祭祀者们的祝福，让我们感受到了古人对神灵的敬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随着祭祀仪式的结束，一场温馨的家族宴饮拉开了帷幕：“礼仪既备，钟鼓既戒。孝孙徂位，工祝致告。”祭祀仪式完成后，钟鼓齐奏，声音悠扬，仿佛在为这场祭祀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主祭的孝孙回到自己的位置，司仪向众人宣告祭祀仪式结束。“神具醉止，皇尸载起。鼓钟送尸，神保聿归。”祖先的神灵享用了祭品，仿佛已经喝醉，代神受祭的“皇尸”起身离去。人们敲响钟鼓，送别神灵和“皇尸”，让他们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诸宰君妇，废彻不迟。”厨师和主妇们迅速地撤去祭品，为接下来的家族宴饮做准备。“诸父兄弟，备言燕私。”同姓之亲相聚一堂，开始了欢乐的宴饮，他们放下了祭祀时的庄重，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共叙亲情。这一段对祭祀仪式结束和家族宴饮的描写，展现了祭祀活动的完整流程，从庄重的祭祀到温馨的宴饮，让我们看到了古人对祭祀的重视以及对家族情感的珍视。
在家族宴饮的欢乐氛围中，诗人表达了对祭祀文化传承的祈愿：“乐具入奏，以绥后禄。”乐队开始演奏，美妙的音乐为人们带来了欢乐和祝福，希望子孙们能够享受祭祀后的福泽。“尔肴既将，莫怨具庆。”餐桌上摆满了美味的佳肴，人们尽情享受着美食，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有满满的喜悦和幸福。“既醉既饱，小大稽首。”酒足饭饱后，老少皆大欢喜，他们纷纷叩头祝福，表达对祖先的感恩和对未来的美好期许。“神嗜饮食，使君寿考。孔惠孔时，维其尽之。”祖先的神灵喜爱人们的祭祀，赐予人们长寿和幸福。祭祀活动既美好又适时，人们尽力做到了尽善尽美。“子子孙孙，勿替引之。”诗人希望这种祭祀文化能够代代相传，永不废弃，让子孙们永远铭记祖先的恩德，传承这份对祖先的敬仰和对神灵的敬畏。这一段对宴饮欢乐场景和传承祈愿的描写，不仅展现了家族的和谐与幸福，更体现了古人对祭祀文化的重视和对家族传承的责任感。
纵观全诗，其主题鲜明而深刻。通过描写祭祀的全过程，从祭祀的准备、仪式的进行到仪式的结束以及家族的宴饮，展现了周代祭祀的庄重与严谨，表达了对祖先的敬仰和对神灵的祈求，同时也体现了家族的团结与和谐。在艺术手法上，诗中运用了细腻详实的笔触，将祭祀的各个环节描绘得栩栩如生，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结构严谨，风格典雅，从祭祀的前奏到高潮，再到结尾的传承祈愿，层次分明，逻辑清晰。在文化价值方面，这首诗不仅是对祭祀仪式的记录，更是对周代礼仪文化的生动展现，为我们研究古代祭祀文化和礼仪制度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楚茨》这首诗，宛如一首宏大的史诗，在岁月的长河中，奏响了对祖先的赞歌，传承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让我们在千年之后，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对祖先的敬畏和对家族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