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苑的灯光温暖地驱散了训练后的疲惫。林炎瘫在柔软的沙发里,浑身的肌肉依旧残留着三倍重力的酸胀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细微的痛楚。母亲陈怡坐在他身边,掌心覆盖在他微微颤抖的手臂上,一层柔和而充满生机的淡绿色光芒缓缓流淌。
作为6级初阶治疗强化系异能者,陈怡的治愈能力远非简单的伤口愈合。那绿光如同最精密的生命织网,深入肌理,抚平撕裂的纤维,驱散淤积的乳酸,甚至能温和地梳理紊乱的能量流。林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暖流所过之处,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冰雪消融,被过度压榨的细胞贪婪地汲取着生机。
“感觉好点了吗,炎儿?”陈怡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嗯,妈,好多了。”林炎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就是…感觉身体里那团火,好像被重力压得更沉了,运转起来有点滞涩。”
林庭端着一杯清茶,从书房踱步出来,闻言在对面坐下。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林炎的身体,看到他体内那团躁动不安的火焰能量。
“滞涩?那是好事。”林庭的声音沉稳,带着洞悉一切的意味,“李静姝那丫头,手段是狠了点,但用意没错。三倍重力,不仅压榨你的体能极限,更是在强行压缩你体内逸散的能量流,让你被迫去感受、去约束它们。”
他放下茶杯,杯中的水面平静如镜。
“炎儿,今天和周天麟那小子冲突,最后那一拳‘炎龙啸’,看起来声势浩大,温度惊人,逼得他不得不全力防御。但你自己感觉如何?”
林炎回想起训练室那瞬间的爆发。火焰凝聚成龙首形态,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轰出,却被李静姝浩瀚的精神力轻易抚平湮灭。当时只觉得倾尽全力,热血沸腾,此刻冷静下来细细回味…
“很…浪费。”林炎皱起眉,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我感觉像用尽全力泼出去一大盆滚烫的水,水花四溅,声势很大,泼到对方身上的可能只有一小半。大部分的热量,都散在空气里了,白白消耗掉了。”
“不错,能意识到这点,说明重力没白受。”林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形容得很贴切。你那一下,能量利用率,能有百分之二十就不错了。剩下百分之八十,全做了无用功,成了照亮训练室的烟花。”
百分之八十!这个数字让林炎心头一震。他本以为只是控制不够精细,没想到浪费竟如此触目惊心。
“异能,尤其是元素系异能,核心从来不是能量的‘量’,而是‘质’与‘控’。”林庭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壁,“就像这杯水。同样一杯水,你是选择把它泼洒出去,弄湿一大片地面,声势不小却没什么实质伤害?还是选择把它压缩、凝聚,变成一根高压水线,轻易穿透木板,甚至击穿钢板?”
他顿了顿,看着林炎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道:“能量本身是狂暴的、无序的。觉醒者,就是那个给狂暴能量套上缰绳、指明方向的人。控制,是最基础,也最核心的能力。控制不好,给你再庞大的能量,也只是个移动的炸弹,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甚至伤不到敌人要害。控制得妙,一点星火,压缩到极致,也能焚金融铁,破开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一个合格的异能者,必须掌控自己异能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感知能量的每一次脉动,引导它如臂使指。”
林庭的目光变得深邃:“而真正站在巅峰的强者,他们的控制力,早已超越了宏观的形态变化,深入到了能量的本源,甚至…能感知并引导构成能量的每一个基本粒子,控制它们的分布、运动、乃至湮灭与创生。那才是真正的‘掌控’。”
每一个原子?林炎听得心潮澎湃,又感到一阵遥远。他现在连让火焰稳定燃烧都还有些吃力。
“别好高骛远。”林庭看穿了他的心思,“万丈高楼平地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基础的——让你的火焰,听你的话。”
第二天下午,启明一小异能训练区。林炎没有选择模拟对战单元,而是进入了一个专门用于基础能量操控的静修室。这里环境更安静,干扰更少,地面和墙壁布满了更精密的能量感应符文。
他盘膝坐下,摒弃杂念,意念沉入体内。那团橘红色的火焰能量核心,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他小心翼翼地调动一丝能量,引导至掌心。
“呼——”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凭空出现,稳定燃烧。这是最基础的形态。
林炎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改变。他不再追求瞬间的爆发和高温,而是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掌中这团火焰的“感知”和“塑形”上。
压缩。
意念如同无形的手掌,缓缓向内挤压。火焰的体积开始缩小,从拳头大变成鸡蛋大小。颜色也从橘红向更明亮的金黄色转变,温度明显升高。但林炎能感觉到,火焰内部能量流变得躁动不安,像被强行塞进狭小空间的野兽,左冲右突,试图挣脱他的束缚。汗水瞬间从他额头渗出。
“稳住,感受它的‘边界’,不是用蛮力,是用你的意志去‘包裹’它,引导它向内凝聚。”林庭昨晚教导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林炎调整呼吸,精神力更加专注,不再粗暴挤压,而是尝试去理解火焰能量的“流动”,像引导溪流汇入深潭。躁动感稍减,鸡蛋大小的金焰稳定下来,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塑形。
下一步,改变形状。林炎尝试将圆球拉长。想象着一条火蛇。火焰开始扭曲、延伸,但边缘模糊,像融化的蜡烛,不断有细小的火苗逸散出来,消耗着能量。他失败了数次,火焰要么崩溃散开,要么缩回球形。
他并不气馁,一次次尝试,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点点雕琢着火焰的形态。终于,一条约半米长、手指粗细、形态相对稳定的火线在他掌心上方悬浮扭动,虽然边缘依旧有些毛躁,但已初具形态。维持这种形态,比维持火球消耗的精神力大得多。
就在这时,静修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南宫羽探进脑袋:“炎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加练!怎么样?需要陪练不?”他晃了晃手腕,那里缠着几根翠绿欲滴、充满韧性的藤蔓虚影,正是他的木系异能。
林炎眼睛一亮:“来得正好!羽子,用你的藤蔓,攻击我这条火线!别太猛,测试一下。”
“好嘞!”南宫羽精神一振,手指微动。一根细长的藤蔓如同灵蛇出洞,带着破风声,迅疾地刺向林炎掌心的火线。
“嗤——!”
藤蔓尖端精准地刺在火线中段。预想中藤蔓被瞬间点燃焚毁的景象并未出现。火线被藤蔓刺中的部位,能量结构瞬间被外力干扰,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颜色暗淡了几分,但并未断裂!藤蔓尖端则被高温灼烧得迅速焦黑卷曲,冒起青烟。
“嚯!”南宫羽赶紧撤回藤蔓,看着焦黑的尖端,又惊又喜,“炎哥,可以啊!这火线够凝实的!我这一下子要是刺你之前的火球,估计也就烫个印子,你这火线差点给我藤蔓点着了!而且居然没散架?”
林炎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意。他能感觉到,刚才藤蔓刺中的瞬间,他几乎调动了全部精神力去稳定火线被冲击点的能量结构,强行维持了形态。虽然消耗巨大,但证明了方向是对的——更凝聚的能量,单位面积上的破坏力和防御力都更强。
他散去火线,休息片刻,再次凝聚能量。这一次,他尝试更极致的压缩和塑形。目标不再是线,而是一根“针”!火焰在他掌心疯狂涌动、坍缩,体积急剧变小,颜色从金黄向刺目的白炽转变。惊人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然而,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火焰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抗拒着被压缩到如此微小的形态。精神力如同绷紧的弓弦,林炎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角青筋隐现。
“噗!”一声轻响,凝聚到极致的火焰猛地爆开,化作一团散乱的火星,随即湮灭。强烈的能量反噬让林炎胸口一闷,眼前发黑。
“炎哥!”南宫羽吓了一跳。
“没事…”林炎摆摆手,大口喘着气,眼中却燃烧着更旺盛的斗志。失败在意料之中,但他清晰地触摸到了那个门槛——将能量压缩凝聚到更高密度的门槛。
他休息了更长时间,再次尝试。这一次,他没有追求瞬间的极致压缩,而是像抽丝剥茧般,极其缓慢、极其精细地引导着能量。精神力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每一丝躁动的火苗,安抚,引导,归拢。
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浸透了林炎的训练服,滴落在地板上,瞬间蒸腾。他的精神力消耗巨大,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他掌心上方,一点比米粒大不了多少、却散发着刺目白光的火点,颤巍巍地悬浮着。它不再狂暴地散发高温,所有的光和热都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一颗微缩的恒星。
林炎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尝试让它移动。火点极其缓慢地、如同背负着万钧重担般,向前飘移了不到一厘米。
就在他精神力即将耗尽,火点即将溃散的瞬间,林炎福至心灵,意念微动。那凝练到极致的火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极其轻微地“呼吸”了一下,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最纤细火羽般的能量流,从火点边缘优雅地飘落。
火羽飘落的轨迹异常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没有引起丝毫的能量逸散和浪费。
林炎散去火点,整个人几乎虚脱,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火羽,虽然那凝聚的“火针”只维持了短短几秒,移动了一厘米,但这代表着一种质的飞跃——他对火焰能量的微观控制,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那团火焰的本质。那不再是一团模糊的能量,而是由无数更微小、更活跃的“存在”构成的世界。控制的大门,才刚刚向他开启了一条缝隙,门后,是通往原子级掌控的、漫长而璀璨的道路。
“感觉…不一样了。”林炎轻声自语,疲惫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