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落座,目光落在棋盘上,见黑白棋子交错纵横,也觉得颇有意思。
虽然他不通棋艺,但也能看出这局棋不简单。
曾绍元笑问:“赵小友也懂棋?你执白棋,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
一听这话,赵策连连摆手拒绝:“这恐怕要让曾老失望了,晚辈实在不懂下棋!”
闻言曾绍元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林清音则取了个茶杯, 为赵策斟了一杯茶:“赵公子,请用茶。”
赵策接过茶盏,轻声道谢:“谢林姑娘。”
他轻呷一口茶,只觉茶香四溢,口感醇厚,不禁赞道:“好茶!这菊桑茶炒得恰到好处,既有菊花的清香,又有桑叶的甘醇,回甘持久,实乃茶中佳品。”
林清音唇角微微上扬:“这茶是我自己炒的,手艺粗浅,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一旁的曾攀见状打趣道:“林姑娘这茶,可是连我父亲和爷爷都赞不绝口呢!赵小友,你可有口福了。”
曾牧之摆手,让下人撤去棋盘,拿来笔墨纸砚,就转向赵策,沉声问道:“赵小友先前说,要改进漕运,曾某近日正巧遇到了一件关于漕运的难题,不知小友能否帮忙解惑?”
赵策早就猜到,曾牧之绝对不是想见他这么简单,果然是有问题要问。
他点点头,“曾大人请讲。”
曾牧之长叹一声:“黄河河道多次改道,河水经常泛滥成灾,大量泥沙会堆积在运河河道中,运河堤岸有多处垮塌,使得通过运河进行的漕运难以正常进行,效率大幅下降,甚至中断,物资运输和经济运转出现困难。
这该如何解决?”
赵策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曾大人不是回乡养病的吗?怎么如此操心漕运的事情?”
而且他一个翰林院编修,漕运中断好像和他没有关系吧??
被一个小辈怀疑,曾牧之老脸有些挂不住,但面上却仍义正言辞地说:“曾某是大炎人,岂能坐视运河淤堵而不管?”
他的确不是回乡养病的,而是带着圣旨,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的。
运河堵塞原本是常有的事,压根用不着特地指派官员暗中查探,但问题是,一个月前,有几艘载着官盐的船只在桃县附近的运河翻船了,县令薛英组建了好几个打捞队,都没能把官盐打捞出来。
当今起了疑,正好他祖籍是桃县,于是就钦点他为巡按御史,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并查出官盐船翻船的原因,以及失踪官盐的下落。
他最近其实并没有深居简出,而是乔装打扮,出去查探去了。
不过这些是机密,不能泄露。
赵策眉头一皱:“不是有浅夫,负责清理运河泥沙、疏通河道吗?”
曾牧之愁容满面:“是有,可是年年清理,运河还是年年淤堵。”
赵策略一思索,很快回道:“黄运分立,避黄济运。”
闻听此言,几人都有些不解。
曾绍元也忍不住问他:“小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策解释道:“黄运分立,意思是开凿新的河道、另外修筑堤坝,将黄河与运河的水道尽可能地分开,减少运河因黄河水患而导致的航运中断风险,同时也能降低泥沙淤积对运河航道的破坏,保证运河的稳定通航。”
曾绍元爷孙三人难以置信地说:“把黄河和运河的水道分开??”
这个工程量太大,他们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林清音倒是点点头,赞同道:“黄河水患频繁且含沙量高,和运河分开,的确能够保证运河的通航。”
曾牧之又问:“这避黄济运,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修建水闸、堰坝等水利设施,在黄河水位较高时,通过控制水闸的开闭,将黄河水引入运河,补充运河水源;
而在黄河洪水期或含沙量过高时,就关闭水闸,防止洪水和泥沙进入运河。”
林清音眸中有些忧虑,“这两者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耗资也是巨大的。”
赵策微微颔首,“所以这个不能操之过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清理运河河道的淤堵,之后再开凿新河道、修建水阀等等。”
曾牧之提笔挥毫,将这番话记下,后又话锋一转道:“那要是,有货船在运河中翻了船,船上的货物都打捞不起来,凭空消失了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坊间传言,说是运河年年淤堵,河神降灾……”
这个他自然不信,但他派人到翻船的地方去打捞过,却什么也没有捞出来。
赵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曾大人不会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传闻吧?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货物被水冲到下游去了;第二,有人暗地里把东西捞走了。”
都说了是货船了,那里面的货物当然是值些银子的,有人偷走卖钱,也很合理。
“可那是官……”曾牧之激动之下,险些把官盐都说了出来,但话到嘴边却紧急刹住了,“但那船上的货物是官家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官家的东西?而且曾某派人蹲守了好几天,并没有看到有人运走货物。”
赵策反问:“大人所派去的人,是在岸上蹲守的吧?”
曾牧之先是一愣,随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拔高音量道:“你的意思是,货物是从水下被运走的??”
林清音黛眉微蹙,带着几分疑惑说道:“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待在水下?更何况还是做搬运货物这样极其耗费力气的事情。”
赵策看她一眼,随手拿了一张桌上的纸,卷成圆筒状,怼在嘴边,“人在水里,鼻子确实没法呼气,但要是在嘴里塞个这种管子,用嘴巴呼吸呢?”
此话一出,几人这才恍然大悟!
对啊!
只要把管子伸出水面,人不就能在水下呼气了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