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信浑身暖呼呼的,好像被一团不灼人的火焰包裹着,连常年冰凉的双脚也温暖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感觉到脑袋贴上了什么,忍不住用额头去丈量了一下,动作幅度极其微弱地左右晃了晃——
确认了,这是堵肉墙。
嗯?旦增又不小心变回人形了?
萧见信困倦不已,又着实因为这寒冷而贪恋暖意,想着干脆就这样吧,人形狼形热水袋都没区别。
萧见信迷迷糊糊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条讯息——
旦增不是不在这吗?
而后像是连锁反应一般,一条接一条的讯息略过——
他早就和旦增分离了。
现在他来到丰城,而且应该是在去开拓区的路上。
那这个抱着他的人是谁?
萧见信瞬间清醒了个彻底。
他从对方的胸膛间探头一看,瞳孔一震,僵直了身体。
灰黑的防毒面具伫立在眼前,告知他,面前这个抱着他一同躺着的人正是秦奉先。
萧见信一脸懵地看着将自己和秦奉先裹起来的毛毯,还有正在前座开车的男人,以及副驾驶熟睡的家伙,回溯起了所有记忆——
当天下午名单出来后众人就立刻准备前往开拓区。
萧见信没有必须要带的东西,直接轻装上阵。
阮俊驰倒是背了一个大背包,远远走来就在挥手,“见信哥!江给!”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走到近处,萧见信看清阮俊驰身后之人的样貌,有些意外。
姓金的那对姐弟,姐姐叫什么来着?
阮俊驰的话痨此刻起到了作用,他自说自话分享道:“见信哥,我之前还在说我的小猫该怎么办,秀雅说她弟弟特别喜欢小动物,我就把猫交给秀廷了。”
是叫金秀雅,但萧见信不知道她是作为异能者还是普通人。
穿得厚厚的金秀雅笑了笑,“刚好我也怕秀廷一个人寂寞,谢谢你。秀廷之前离了我特别不安。”
阮俊驰似乎跟她比较熟悉,自然道:“这种情况他该独立了,而且秀廷挺聪明的,后方也安全。别担心,还有琼姐他们照顾。”
此次选了30人前往开拓区,街上排开的五辆中大型SUV气势汹汹。
到达路边后,基恩对着名单,看了眼众人,道:“念一个上一个,第一辆车——”
不知道是不是姜吴跟基恩率先打点告知过,异能者和普通人本该是分开坐车,但萧见信和秦奉先分到了一起,因为所谓的“兄弟”身份。
如今想来,萧见信有些尴尬。
当时头脑一热,觉得是牵制秦奉先的大好时机,就抢走了秦奉先的异能。
但如此何尝不是他也被秦奉先给牵制着。
事情暴露的话,怎么想都是他落于下风,说不定又要被秦奉先拿捏,又要被章波他们修理。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萧见信现在开始为自己的草率后悔了。
面对秦奉先和他的异能,自己总是冲动行事。
或者说,是从昨晚看见秦奉先那惨不忍睹的脸开始的。
萧见信和江给是最后两个名字,念完后基恩自己也上了最后一辆车。
上车后,萧见信挨着秦奉先坐下,基恩道:“关门吧,这辆车只有我们。”
萧见信拉上了车门。
车辆启动前,基恩回头看向他们,询问:“萧先生多少岁?”
“25。”
基恩有些惊讶,“比我大,那我应该喊萧哥。”
“不用介意这些。”
基恩笑了笑,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而看向秦奉先,好奇道:“江先生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面具?”
萧见信下意识扫了秦奉先一眼,也在等待秦奉先的回答。
秦奉先的脑袋从面向窗外挪回来,声音瓮瓮的,“没什么,脸不小心受伤了。”
萧见信略感意外,原以为他会冷冷甩下一句“不关你事”。
原来他也会好好说话。
“需要药物吗?”基恩回头打量了一下,微皱眉头,神色略带担忧,“如果影响脸……那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了。”
秦奉先摇摇头,“旧伤,治不好了。”
基恩叹了一口气:“这年代大家都不容易。”
萧见信全程沉默着,翘着二郎腿假装自己并不在意,目光一直盯着窗外。
啧,令人烦躁。
一辈子的事又怎么了。
他之前愿意养秦奉先一辈子,要不是事情突然失去控制,秦奉先和他的异能早就归自己了,哪里还要现在这样,自己已经没了地位用处,还被秦奉先……想多了更烦。
似乎是觉得只跟一人聊天过于偏颇,基恩又将话头对准了沉默的萧见信。
“萧哥,姜吴刚才还说你们离不开对方,让我好好安排你们的住宿,你们兄弟关系很好啊。”
萧见信撑着下巴的手紧了紧,对上了基恩的双眼。
基恩笑了笑,亲和力十足。
萧见信停顿了两秒,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嗯?你能给我们安排豪华别墅吗?”
他敏锐地从基恩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虽然没有弄明白那是什么,但是让萧见信并不舒服,不打算告诉基恩他们的“关系”。
身旁秦奉先却插话进来:
“不好。”
萧见信的指尖惊惧地颤了颤。
基恩一脸惊讶。
他只感觉被秦奉先反驳后脸上滚烫无比。
他惧怕秦奉先,因为他搞不懂秦奉先在想什么。
就像这个举动,除了让他尴尬,不知道意义何在。
但萧见信不像一开始那样被动了,他好歹也有钳制秦奉先的东西,也学会了如何跟秦奉先相处。
于是他伸出手去,覆盖秦奉先放在一旁的手,插入他的指缝之中。
秦奉先眼角一跳,想要缩回去的手立刻被萧见信扯住了。
他猜不透这人面具后的神情如何,只知道秦奉先嗓音低沉了不少。于是萧见信的语气更是沉重,仿佛字句都是从嘴里蹦出的珍珠,珍贵得在唇舌间转了好久才能吐出口:
“我们生死相依,对吧?”
他原等着看秦奉先恶心得不行的模样,秦奉先却是反扣住了他的手指。
萧见信眼角跳了一下。
而后指间猛地传来了挤压的疼痛感。
指关节被秦奉先死死地压住,用力到手指酸胀,无法动弹。
“你说的,我一直记着呢。”
他这偏执的低语,旁人听了还以为多么郑重,多么感人。
但萧见信知道,这可字字都是自己的罪证,是秦奉先的恨意。
“……”这会换基恩沉默了。
他的视线在两人十指相扣的地方定定停了许久,笑了一声:“……这样啊。”
而后没有再说过话。
车内就这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温度骤降。
基恩终于开口道:“要睡一觉吗,还得开半个小时才到。”
基恩和主驾驶换着驾车,顺便帮忙将后座放平,掏出了后备箱里的毯子来。
于是,还在那边“生死相依”的两人在一句“毯子不够,你们俩一条毯子够了吧”中,沉默地并排躺在了后座。
“……”
回忆完这些,萧见信还是无法接受,睡前两人还在cos尸体,睡醒就钻进了秦奉先怀里。
他一骨碌坐起来,从毯子出来,温暖的皮肤瞬间接触到外界的冷气,一阵刺激让鸡皮疙瘩直冒。
萧见信看了眼似乎熟睡的秦奉先,还是躺了回去,却没有再靠近他的胸膛,只是蜷缩在温暖的角落,而后悄悄将毯子给扯到了自己这边来,让秦奉先大半边身子落在了外面。
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盯着虚无的黑暗,萧见信思索着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再度陷入睡眠——
秦奉先你要我怎么赎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