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信是被脖颈上的拉扯感弄醒的。
意识清醒后,睁开双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秦奉先。
那个冷酷的面具直对着他。
秦奉先蹲在地上,低头看着他,问:
“昨晚你在叫唤什么?”
说着他毫不留情一扯锁链。
窒息感涌现,萧见信微微抬起上身,脖颈发紧。他撑起手肘,转移了视线,道:“身上有伤。”
那双手松开了锁链,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往下一扯,看见了他肩头的绷带。
大概是扫视了那么两眼,秦奉先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摁在了沙发上。
萧见信被扯得胳膊生疼,闷哼几声。
双腿架在了沙发扶手上,脑袋陷进了软垫里,萧见信顿时陷入了十足的被动状态。
对方的阴影压下来时,萧见信吓得下意识地抬手在脸上交叉防御着。
但也被对方的一只手就给挡开了。
而下一秒对方的手就摁在了伤口上,使劲地往下压了压。
“啊…!”
萧见信立刻疼得一弹,惨叫起来。
秦奉先盯着肩头那洁白的纱布中渗出的血红,视线扫过萧见信痛苦的表情,牙关紧咬,心间的压抑即刻散去了几分。
“疼吗?”他问。
萧见信咬着牙没说话。
对方摸了摸他的伤口,摸出了狭长裂开的形状,立刻竖起了指尖,朝那个裂口狠狠戳弄下去。
“呃——!”
萧见信立刻曲起膝盖,疼得反射性想要踹秦奉先下去。
腿在狠狠蹬上秦奉先胸口后,只是给对方的身形带来了一丝丝晃动。
“疼吗?”秦奉先撑在萧见信的身上,被抵住的胸膛往下一压,轻轻松松就压下的萧见信的腿,“我问你——”
“有我那时候疼吗?”他的声音宛如恶鬼一般,两根手指狠狠地隔着纱布抠着他的伤口。
那伤口里渗出的疼痛被秦奉先戳刺得更为尖锐,萧见信青筋都爆满了额角:
“放开、啊!!”
“…骨折、割裂、烧伤、药物试验,你知道这些有多痛吗?”秦奉先猛地凑近他的脸,面具挤压着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萧见信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他在生气,现在不能忤逆他。
“不、知道……”萧见信干脆放弃挣扎了,喘息着回答。
不断加重力道,指尖扣弄的地方陡然变得湿润,转眼看去,血色已经蔓延到他的手指上了。
轻轻一捻会有更多的血从人体里逃逸而出,缠上他的指尖。萧见信也会因此闷哼一声。
“疼、停手……”萧见信疼得嘴唇泛白,眼前开始冒金星,身躯颤动不停。
血色让秦奉先想起了自己浑身是血站在角斗场上被人围观当取乐的野兽看的时候,束缚着全身被一管管抽走身上的血的时候……
萧见信,他将他踹入人间地狱,又妄图轻松离去。
秦奉先不允许。
【我会救你的兄弟们……】
【这是最后一场,我保证。】
【萧见信送来的实验品,随便用,死了也没事……】
透过面具盯着萧见信痛苦的表情,秦奉先脸颊也开始幻疼,声音越发锐利:
“毫无尊严,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
伤口被撕扯,血肉被抠弄,疼痛让胸膛不断起伏着,萧见信无力地摇头,只能发出近乎啜泣的痛呼,无法再吐出一字半句。
“嗬…嗬……”
他无力地仰着头,看着秦奉先脸上的面具,大概能想象到那之下的表情。
那道目光…正在看着他……秦奉先带着恨意的目光……
“呼呜、嗬……”
手指不管不顾地用力扣弄,湿润温暖的伤口便隔着纱布包裹上来,颤抖着弥漫出一股湿意。
“你——”
“江,江给?”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秦奉先的话语。
阮俊驰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房间里的景象。
沙发靠背挡住了萧见信,也挡住了他肩头渗透了纱布的血色。
“…早餐…”阮俊驰犹犹豫豫道。
秦奉先松开了手,直起身,将血迹擦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面对着萧见信,“你跑不掉了。”
说完,秦奉先起身,从沙发上拾起了自己的包,从阮俊驰身旁走过。
萧见信躺了一会儿,疼得肩头快要麻木了。
这疼痛和一刀劈下来不一样。
好歹旦增手起刀落,秦奉先硬生生抠开伤口……这简直就是虐待。
但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吧。
萧见信最后喘了几口气,等力气恢复了一些,扶着半边肩膀,费劲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感觉半边身子几乎废了,疼得脸都开始发麻。
金光已经照进了屋内,萧见信低头就能看见室内光景。他拉上拉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阮俊驰单手托着猫,站在门口,盯着他冒着汗的额头和惨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呃、你还好吗?刚刚江给在……给你疗伤?”
萧见信闷声不吭,摇头往外走,想了想,还是微微侧头说了一句:“早餐,他不吃能给我吗?”
阮俊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没说什么,他将猫放在肩上,从衣兜里掏出了个面包扔给了他。
然后又跑出去喊秦奉先,“早餐!”
秦奉先接过,一手捏住,撕开了包装,边吃边走。
萧见信单手接住后,有些晃悠地跟在了两人后面。
只要他稍微离得远一些,锁链就会被突然扯起,冷不丁一个踉跄,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
阮俊驰嘶了一声,心里暗道,这是在搞什么?是我不该了解的私人领域吗?
下楼就是街道,萧见信扫视着,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苏华盛他们肯定已经撤离了。
街道尽头唯有钻出地面的巨大树根和残破的楼层。
眨了眨眼,萧见信收回了目光,双手揣进兜里,跟随着秦奉先的步伐,三人朝着反方向而去。
目的地是北方基地。
……
飞鸟在远处的天空盘旋,阳光烘烤着大地,十分炙热。
秦奉先开着车,沉默无声。
阮俊驰和萧见信坐在后座,小猫窝在他们俩的大腿之间呼呼大睡。
这辆车是随便从路边找来的,所以玻璃被砸碎了。出门前他们也搜罗搬来了不少东西放在后备箱里。
这趟旅途应该不会很短。
北方基地的位置他听虞初魉说了几句,似乎是那队军队的人带来的消息,所幸那个时候记下来了位置和经纬度,车上也有地图。
不过目前这个情况,去到那里或许要半个月甚至更久。
萧见信沉默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肩头隐隐约约的疼痛让他不由得思索起了自己的未来。
感觉一眼望到头了——被秦奉先虐待的日常。
有点绝望……
他扫了秦奉先一眼。
现如今秦奉先露脸也没事了,为什么还要戴上面具呢?
因为戴上了面具,早上那样萧见信没有看见秦奉先是何种表情。
想必也是像以往的人一样,看见他痛苦受虐,眼里都是藏起来却还是偷偷泄露的爽快、漠然和恶意。
只不过秦奉先不会藏。
这样也好,萧见信也不愿意从那样的角度直面秦奉先的恨和恶意。
正打量着秦奉先的背影,他忽然微微侧过头,似乎是看了一眼后视镜。
萧见信立刻收回目光。
阮俊驰凑过来,萧见信立刻躲开,对方哎了一声,道:“问你件事儿。”
萧见信觉得他有点过于自来熟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实在不想靠近才认识了两天的人。
但在这趟三人的旅途中,他至少得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萧见信要讨好他,或者说拉拢。萧见信一眼就知道,这人属于二愣子,获得这种人的好感还是轻而易举的,这样他好歹能过得好一点。
于是萧见信凑了过去。
阮俊驰举起手挡住自己的嘴,小声问:“你们认识对吧,你是江给的什么人?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有过节。不好说,你去问他。”萧见信不想过多去讨论这个问题。
阮俊驰讪讪哦了一声,默默坐了回去,没过一会儿又开始搭话:“你几岁了?”
“二十五。”
“什么?”阮俊驰一顿,而后瞪大了眼睛,略显震惊地扫了萧见信一眼,“你比江给大,你…是江给的哥哥?”
解释起来很麻烦,萧见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回复:“不是兄弟。”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萧见信没有说话,扭头将视线放在了车窗外。
阮俊驰还想发问,秦奉先冷不丁道:“安静点。”
“……”
这下全车安静下来了。
萧见信默默盯着迅速滑过的风景。
而阮俊驰的视线在萧见信脖颈上的项圈上扫了扫,回忆起秦奉先说的那几句“敢跑打断腿”之类的话, 还有夜里早上响起的呻吟,喉结一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是很正常的。
道路被植物破坏了不少,摇摇晃晃的路程中,萧见信抱着双臂,也睡了过去。
等到他被晃醒的时候,发觉天色已经黑了,秦奉先已经下车了,阮俊驰推醒了他,解释道,“醒醒,有人堵路。”
萧见信下车一看,不远处是一家加油站,甚至便利店还罕见地亮着灯光,而路上堆叠摆放着轮胎和路障,挡得死死的。
显然是人为的,恐怕目的也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