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婴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好家伙。
利诱也就罢了,罗渺这是直接拿自己二弟来打窝?
迦婴干咳一声。
她迅速将手抽了回来:“莫非是你酒量太差,这才喝了一点,就开始满嘴胡话了?”
罗渺又把她的手拉过来,满脸痛彻心扉:“迦婴啊,你是不知那贼子的离开,对我二弟的伤害有多大!”
“当初父亲看走眼,才让我二弟惨遭抛弃,但我坚信我一定不会看错你!”
“你放心,那贼子不曾近得我二弟的身,他还是清白之身。”
“我二弟本就极为喜爱你的诗歌,没见面时就对你这传说中的青峦君心心念念。”
“他回去后私下与我说,今日见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他对你那是一见倾心,此生非你不娶啊!”
“你放心,我罗家定然不似你那狗眼看人低的未婚夫,只要我们成了一家人,所有资源都可紧着你用!”
“既然咱们如此有缘,那你不如今日就与我罗家结成秦晋之好......”
迦婴沉默了。
恶来在人皇幡里哈哈大笑。
“主人,这罗渺还真没胡说,今日小的看那罗湛进门时,看您的眼睛都直了!”
说着,恶来掏出花名册。
又在宗政优昙的后面,添上了罗湛的名字。
迦婴对此毫无兴趣,懒得去管,由着它去了。
罗渺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迦婴的神情变化。
见迦婴许久都不吭声,面色还隐隐有几分不耐,她当即便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盒,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迦婴的怀里。
“迦婴,我罗渺是个粗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这里面是寒渊城的两条玄冰晶矿开采权,还有我罗家祖传的《千机炼阵图》。”
罗渺身体前倾。
她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肯与我罗家结亲,让我二弟得偿所愿。”
“那么从此以后我寒渊城的炼丹房、炼器阁任你调用,就连冰山雪莲也可以交由你打理!”
迦婴看着怀里的东西,片刻后抬眸与她对视。
罗渺目光灼灼。
心中料定哪怕是宗政优昙在此,也定会心动她所提出的条件,更何况是迦婴这等没有势力撑腰的散修?
哪曾想。
迦婴面无表情地将那盒子重重搁在桌上!
她声音微冷:“罗道友休要拿我寻开心,待你明日酒醒,只怕会为今日之举追悔莫及。”
“哎呀!”
罗渺见状立刻掏出一纸婚书,急切道:“今日所言绝非我酒后失言,都是我的真心话啊!”
“我连婚书都写好带来了,只要你签上姓名,今日承诺全都作数!”
话落,旁边已有人呈上笔墨。
席间即刻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盯着迦婴,等待她的回答。
须臾,迦婴才缓缓开口:“我迦婴一介白身,不知罗道友为何这般看重我?”
“哈哈哈!”
罗渺语气揶揄:“谦虚了不是?”
“你修复九黎地脉,名头都传进中州了......”
迦婴精准捕捉到她话里的细节。
对方提过可以把冰山雪莲交给她打理,这等重要的东西居然能交给她一个外人,紧接着又提到她修复九黎地脉。
莫非是想用她的功法,去培育冰山雪莲?
可他们不是已经培育出来了吗,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迦婴起身,打断了罗渺接下来的话:“多谢罗道友厚爱,迦婴心领。”
“只是我这人年纪尚轻,心性未定,还有抱负未曾实现,如今只想闯荡世界,不想偏居一地。”
罗渺的笑容僵在脸上。
转瞬又化作豁达大笑,震得案上茶盏叮咚作响。
“好个潇洒不羁的青峦君!”
“你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枉做小人了,做不成一家人也能做朋友,罗某便以挚友相待。”
“若是哪日你不想继续漂泊,我寒渊城随时欢迎!”
话虽这样说。
但谈判失败的两人皆是兴致全消,先前的热络氛围一去不返,迦婴当即起身告辞。
罗渺也跟着站起来,面上堆笑:“说好了送你,咱们一道走!”
迦婴摆了摆手,淡淡道:“不过随口一说,罗道友留步。”
她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踏出房门。
罗渺与来人站在门口,二人望着那抹赤金色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最终融入楼下喧闹的人潮中。
“爹,现在怎么办?”
罗渺声音微沉:“此人道心坚定,如此利诱都不上钩,只怕正常手段难以令她留在我寒渊城。”
罗城主并不意外。
他面无表情地道:“若是此人当真这般好利诱,那当初海州聚齐七洲医修大能,各方势力抛出橄榄枝之时,她大可以顺势选择一方势力加入。”
“又怎会进入我雪域这危机四伏之地?”
“开启下一步计划吧。”
罗渺闻言,摇头重重叹息一声:“我当真欣赏她,与她一见如故啊......”
雪渐渐停了,但寒意却是愈发的重。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桌上的小白鼠蜷成毛团,正打着瞌睡。
宗政优昙端坐在旁,挺直的脊背如松,世家公子的矜贵仪态分毫未懈。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迦婴裹着满身寒气大步踏入。
宗政优昙刚要起身相迎,却因久坐双腿发麻动弹不得,只能闷声问道:“药铺这么远?”
迦婴抬手拍落肩头积雪,眉眼带笑:“可不近呢。”
随着她越走越近,宗政优昙敏锐地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酒香,混在冷冽的雪气里,若隐若现。
“他们找你了?”
迦婴手心燃起灵火,往壁炉里一丢。
熊熊火光立刻腾起,将她的面庞染成暖黄色。
她利落地架上药炉,随口说道:“找了,非得拉我喝酒,还说要把罗湛许配给我。”
宗政优昙五指微微蜷缩。
朦胧视线里。
只能窥见迦婴的高挑的背影在壁炉前晃动,映着火光看不真切。
他声音如冷玉击石:“好歹你也是我带来的人,罗家这般光明正大地挖我的墙角,简直是欺人太甚!”
话落,宗政优昙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龙入浅滩被虾戏。
就算在中州时,他也从未受过这种气,岂能不怒?
宗政优昙气血翻涌间呼吸愈发急促,连腰也佝偻了几分。
就在此时,一截柳枝蓦然落入怀中。
熟悉的柳叶香漫入鼻腔,青涩中裹挟着一丝微苦,轻易就抚平了他心底的波澜,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心。
迦婴把药膳端给他:“动什么气,身子要紧。”
宗政优昙修长的手指探向瓷碗。
指腹却冷不丁触上她微凉的指尖,他的动作陡然僵在半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接过碗后。
他垂眸望着碗中汤药氤氲的热气,始终一言不发。
迦婴见他没有动作,似笑非笑道:“少爷,难不成还要我喂你啊?”
“不是。”
宗政优昙抿着唇,声音酸涩:“抱歉,我不是生你的气,我......”
“很晚了。”
一根柳枝裹住桌上的小白鼠,迦婴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先回房歇息了,你吃了药膳早些歇息吧,有事叫我。“
片刻后,宗政优昙终于执起银勺,动作舒缓地进食。
待瓷碗见底,他将一截柳枝紧紧攥在掌心,拇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柔韧的枝桠。
窗外雪落簌簌,细碎声响漫进屋内。
他阖上眼眸,睫羽在眼下投出暗影,所有情绪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融入凛冽的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