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芷带着李二等几名护卫,乘着马车和夏淮安一起离开峡谷中的秘密炼铁营地。
这次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小鱼乡来到此处的路,需要翻过小山密林,无法通行马车。
马车走到峡谷的尽头,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但是当李二等人移开山脚的一片干草枯枝后,竟然露出了一个山洞。山洞足以让一辆马车通行。
山洞石壁上,有明显的开凿痕迹,也有天然形成的石乳,应该是此处本来就有一个山洞,又被人为扩宽,让马车可以通行。
在山洞内七弯八拐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出山洞,然后又是一段山间小路,最后走出山路,竟然就来到了攀花县郊,可以见到远处的县城城墙。
难怪醉仙楼可以将这么多人和物资运送进深山之中,原来还有这么一条可让车马通行的密道。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就进入攀花县城,在醉仙楼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天未亮,他们就启程前往小鱼乡,因为王清芷想看看夏家庄乡勇营的晨练。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练的状态,能看出一支军队的基本素养!
此时,天微微发亮,换上了一身淡绿色碎花裙的王清芷,以醉仙楼少东家的身份,在夏淮安的陪同下,乘着马车进入了小鱼乡。
新的夏家庄庄园,就修建在小鱼乡入口,此时虽然还未建造好城墙,护庄河也未开挖,各种建筑设施,也只完成了小半,但夏家庄的基本框架和布局,让王清芷还是吃惊不小。
“夏先生是要将小鱼乡打造成军事要塞么!”王清芷说道:“这庄园的布置,明显是参考了驻扎军队的营建规划,这也是夏先生的手笔?”
夏淮安摇摇头:“这倒不是。营建规划,是集思广益众人商讨的结果,在下只是提了一些建议。”
“看来小鱼乡藏龙卧虎,有不少高人!”王清芷赞叹。
忽然,一声尖锐的号角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时间刚刚好!”夏淮安说道:“晨练开始了!”
他带着王清芷走入夏家庄园,来到营房处。
此时,陆陆续续有一个个人影从一排排营房中跑出,来到营房前的空地上,站在某处。
人越来越多,很快就集结成一个队伍。
大概过去了三分钟,所有人已经集结完毕。
王清芷暗暗点头,凭这集结队伍的速度,就堪称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查中萍看到了夏淮安,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抬起右手行了个军礼:“东家,你怎么来了?今日是你来训兵吗?”
夏淮安回了个军礼,说道:“我带少东家来看看,你们练你们的,不用理会我。”
查中萍点了点头,转身又跑回队伍前列。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查中萍大声喝道。
队伍迅速调整对齐。
“向前看!”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前方。
“各连队,报数!”查中萍喊道。
只见各连各排的士兵,从右至左,开始报数:“1,2,3……”
每排都在同时报数,声音此起彼伏,远远听起来十分混乱,但报数却没有乱。
一分钟后,一连长查中高大声说道:“报告!一连七十五人,实到七十五人!全部到齐!”
二连长查中超:“二连六十八人,实到六十八人!全部到齐!”
三连长查正春:“三连六十九人,实到六十九人!全部到齐!”
“好!”查中萍大声喝道:“今日集结,三连到的最慢,晨跑时,三连跑在最后!”
“一连,出发!”
“是!”
“一连都有!向左转!齐步跑!”查中高喊了一嗓子,然后跟着队伍一起跑出营房区域。
二连、三连,随后也都跟着出发。
“果然纪律严明,调度统一,训练有素!”王清芷赞了一句。
这种纪律,她父王的嫡系部队也能做到。但是那些队伍,都至少要训练半年以上,才能如此高效、安静的执行统一军令。
有些队伍,打了几年仗,军官在上面发号施令时,下面的老兵油子们还在窃窃私语。
相比之下,夏淮安的这支乡勇营不过训练了数日,便有如此纪律,其训兵之法,确实有独到之处。
王清芷让李二等人卸下马车,她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向夏淮安说道:“我们也跟上吧!”
夏淮安苦笑,他虽然有马,这些日子也学过骑马,但还只是刚刚学会,很不熟练。
“那个,我跑步就行了。正好锻炼一下!”夏淮安找个借口。
王清芷点点头,她不理会夏淮安,纵马赶上了三连的队伍。
这支队伍,一边跑,一边喊着“1,2,1”的口号,脚步统一,落地时几乎同时发出踏地声,让晨跑显得很有节奏韵律。
除了口号之外,还会喊一些别的话语。
都是连长喊一句,士兵跟着喊一句,听起来颇有气势。
比如“三项原则、八大纪律”;比如“保卫百姓、保卫家乡”;比如“不怕流血、勇往直前”。
晨雾里,两百多名乡勇齐刷刷踩着乡间泥路,补丁摞补丁的短打竟踏出金戈铁马的气势。王清芷下意识抚上腰间软剑,每每听到那洪亮的口号,她竟然也冒出一股热血,想要跟着吼一嗓子。
这般整齐统一的军容,这般令行禁止的军纪,这股热血上涌的活力,便是父王麾下最精锐的虎贲营也难企及。
“不过,还是少了虎贲营的那种杀气和煞气!”王清芷心中暗道:“或许只是军纪军容出色,实战中的战斗力如何,尚未可知。”
她纵马继续跟在队伍后。此时,队伍已经跑到了安宁河的堤坝上,继续晨跑。
河边,正有不少村妇趁清晨洗衣。
看到晨跑的队伍过来,村妇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身看向堤坝上的汉子们。
一个二十出头的村妇大声喊道:“铁蛋儿,好好练!等正式入了乡勇营,嫂子给你包饺子吃!”
村妇一阵哄笑,对着队伍指指点点。
晨练队伍倒是没有变化,众兵士都是默不作声,或是继续喊着口号。只有铁蛋身边的几个兵士,极力的憋住笑声。
那个叫铁蛋的新兵,涨红了脸,喊着口号的声音,都有些走样,不过他在尽力调整。
村妇们更加放肆,尤其是几个胆子大的寡妇,大声喊着自己相中男人的名字,给他们加油鼓劲。
直到队伍跑出这片区域后,那些村妇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继续洗衣。
棒槌敲打衣服的声音,和队伍晨跑的脚步声,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共同唤醒小鱼乡的早晨。
王清芷只觉得嘴角咸咸的,她突然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流下了眼泪。
她的父亲本来就是军官出身,她从小就去过军营。
她父亲极力反对她去军营,因为军营里都是大糙汉子,她一个女人家去哪里,免不了要被调笑。
哪怕她的父亲成了闯南王,但是她去军营的时候,那些士兵看向她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戏弄的神色。
连她都是如此,更不用提其他女子。
所有的女子,见到父亲统领的义军,都是立刻躲起来,躲不开,也要转身背对,很多女子害怕得身子发抖。
至于攻城掠地之后,时常有士兵强抢民女的事情发生,她父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义军如何打着“替天行道、造福苍生”的名号,但百姓,尤其是女子害怕义军,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曾经一度以为,所有军队都是如此;所有女子,都会害怕军队。
直到刚才,她亲眼目睹,小鱼乡的村妇,竟然毫不畏惧这支气势如虹的队伍,甚至还敢主动言语调戏。
“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百姓之师!”王清芷叹了口气,望着晨跑的队伍渐行渐远。
夏淮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少东家,怎么不跟上?”
“我想看到的,已经看到了!”王清芷深深的凝望着夏淮安,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夏淮安被看的心里发毛。不知道这少东家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