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扰巴州南部数月之久的流寇,在名不见经传的小鱼乡被全歼,此事在巴州府内一度传得沸沸扬扬。
数日后,州府的封赏便传达下来。虽然还需向朝廷六部申报后才有正式的封赏文书和圣旨,但封赏的内容,已经提前告知了赵县令等人。
赵县令官升一级,如今是正六品县令,优先升迁补缺。也就是说,只要州府有空缺,他很快就能升官。
这个对赵县令来说,一点不难,稍微花点银子打点打点即可。
首功者是乡勇营首领夏淮安,封巴南守备,官居五品,赐铁券丹书,可荫及子孙三代免受徭役税赋。
夏淮安因出身低微,虽立大功却未获爵位,仅得五品官衔。
五品官虽不小,但是守备是地方军事长官,而巴南根本没有军队,所以这个官职其实就是一个虚职。
其他乡勇,也人人俱有册封。
英勇牺牲的,封的多是“卫国勇士”、“诰命夫人”之类的名誉称号,享有子孙两代人免徭役税赋的特权。
其他立功的,也封有各种荣誉称号,享有十年至终身免徭役税赋的特权。
总的来说,荣誉给的不少,实际好处,实际官位,则一点没有。
夏淮安倒是不介意,他本来就不想在朝廷当官,真要是给他封个爵位,甚至给他封个军职,让他去京城或是去军队中履职,对他来说则是巨大的麻烦。
巴南守备这个虚职挺好的,作为军事长官,只要地方财政能支撑,他有权建立地方军队、镇守一方。
就算地方财政不能支撑,他可以自己出钱。
也就是说,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乡勇营扩建,而且成为他这个守备大人统领的正规军编制。
尽管这个正规军,不能享受到朝廷的军饷,但如果立功,照样可以得到晋升封赏。
最重要的是,这给了夏淮安光明正大发展自己军事势力的机会!
封赏的消息传来后,恰逢英雄纪念碑也已经建好。
各人的封赏名誉称号,也被刻在了碑座上。
夏淮安带着小鱼乡众人,举办了一场隆重而肃穆的祭奠典礼,悼念英魂。
夏淮安站在松柏环绕的石碑前,望着三丈高的青玉碑被晨光镀成琥珀色,碑身上密密麻麻的鎏金小字正在匠人锤下迸溅火星——那是一百七十六个用血写就的名字。
全乡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参加了此次典礼,还安排了少儿为英雄献花敬礼的环节。
瘸秀才专门写了一篇赋文,慷慨激昂、热泪盈眶的诵读出来,但夏淮安怀疑乡亲们根本听不懂。
这赋文引经据典,用词生僻,连夏淮安也只能听懂一小部分,只有那几个教书先生连连点头,含泪称赞。
大概就是文人之间的自娱自乐吧。
本来这种场合,夏淮安要站出来说几句,但是他看到乡亲们哀伤的神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考虑了许久,夏淮安最终说道:“亲人已逝!我等不能沉湎于哀伤!诸位英魂在天有灵,也希望我们活下来的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们把日子过好,把小鱼乡建设的更好,就是对英雄们最大的回报!”
“乡亲们都散了吧,尽快恢复正常劳作,各事务主管做好安排协调,为接下来的发展做好准备!”
夏淮安回到家中,喝了一口玉芳递给他的甜水汤,在纸上写写画画,思考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不能让流寇袭城的战事重演!
如果乱世中战斗无法避免,那就主动做好充分准备,在面对强敌时,依然有自保之力!
如果下一次仍然需要通过战争来保卫家乡,夏淮安希望,可以不用让乡亲们拿着锄头铁锅去拼命!
至少,不能让乡亲们在武器、战斗策略等方面吃亏!
而且,农民、村妇本来就不应该上战场,战斗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军队来完成!
所以,他要打造一支真正专业化的军队。
经过这次大战洗礼,乡勇营的军队文化已经铸就,灵魂之苗已经扎根,就以乡勇营为根基,打造军队!
建一个正规军团,花费巨大,在没有朝廷拨款的情况下,要么找地方要,要么自己掏钱。
找地方就算了,这地方官的德行他十分清楚;若是他找地方官要军饷一万两,地方官肯定要摊派到百姓头上三万两!
只能自己掏钱!所以,要多赚钱!
老百姓穷,能吃饱饭就谢天谢地了,只能赚大户人家的钱。
仙人醉,要多酿,多开几个酒窖,多造几个蒸酿罐,日夜不停的酿酒!
玉皂也要大规模生产,让玉芳向女工传授技术,直接建一个玉皂厂。
嗯,大豆要收了。压榨豆油后,剩下大量的豆粕,混合米糠可以用来喂猪。
要办一个大型养猪场,要设计一下建筑结构,位置放在远离居民区的田边。这件事交给查中浪即可。
养鸡厂也办起来吧,让夏大娘当个顾问,省的她一个人在家里没人陪。小毛要上学堂,我和玉芳也都忙东忙西,正好给她找点事,有人陪着她。她也高兴。
这样小鱼乡不但有肉食供应,还能为玉皂厂提供猪油原料。
再搞个花场吧,只是采摘野花,不够制造足够的香料。玉皂和香水产量上去了,花露精华的需求将会很大!
夏淮安一边想着,一边写着计划。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罗列出的计划,他只能苦笑。
天命打工人啊,都穿越了,还不能躺平!
不过好在,现在小鱼乡里很多人都能帮他分担事务,只需要把计划交代下去,让不同的人去负责执行便可。
他还是有时间陪陪玉芳的。
对了,玉芳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连芸娘都有了!难道我还不如瘸秀才?
夏淮安摇摇头,正胡思乱想中,院外来人通报。
是查中河的儿子查正东,这小子十五岁,长得颇为高壮,而且还在长身体,以后说不定是一名魁梧汉子。
查中河让他专门给夏淮安跑腿递信,说是这小子不喜读书,就想跟在东家身边,能学些本事便足矣。
查正东在院外喊道:“东家,攀花县城蜀锦绣庄的沈家家主和掌柜等人求见。”
夏淮安心中一动,大户人家这不来了么!
顾客就是上帝,必须热情招待。
他急忙冲出屋子,满脸笑容:“沈家主亲临寒舍,在下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沈家几人拜见夏淮安,这是民见官,需行跪拜之礼;他们都要跪下了,硬生生被夏淮安一手一个用力搀扶起来。
“守备大人如此客气,倒让小民有些不安。”沈家主呵呵说道。
他是沈掌柜的爹,胡子都白了,让他跪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心底多少有些不情愿,既然夏淮安扶起了,他就不再跪了。
除了他和沈掌柜外,沈家还来了几个仆人和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
那女子梳着飞仙髻,娥眉淡扫,肤如凝脂,身着雨过天青色的锦衣,步履轻盈似弱柳扶风,一路走来都有丫鬟扶着,一看便知是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夏淮安将众人迎入堂屋,喊了一声:“玉芳,来客人了,奉茶。”
玉芳答应一声,片刻后便端来了一个茶盘,上面放着几杯茶。
“不敢不敢!”沈家几人知道玉芳是东家夫人,急忙起身双手接茶。
沈老头眉头暗皱,心想这乡下户确实不懂礼数,敬茶这种事当然是下人来做,怎能让一家主母奉茶!这让客人怎敢接茶啊!
他万万想不到,虽然如今夏家家大业大,但家里还真没有一个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