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简雍所料,整个东海的交通要道被控制,商队被扣留,秩序被打乱之后,许多人都急了。
当有意放走的信使到了郯县,被城里用吊篮拉上去,将消息带到城里之后,许多人都慌了。
他们虽然在州城当官,或者做生意,可根基还是在地方上。
刘备的兵马虽然没有纵兵抢粮,可在这些军队的保护和纵容下,各地的流民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开始如郯县一样,拥堵各县的城门,搞不好,这就又是一场民乱。
给整个东海,乃至附近的几个郡国都搞得人心惶惶。
最害怕的还是琅琊郡,一直没有露面的琅琊王,还有国相萧建,在指使不动臧霸等人后,捏着鼻子打开城门,将围住开阳的刘备兵马客气的请进城,商讨粮食买卖的细节。
阴氏等地方上的豪族也纷纷在列,似乎根本没有之前的不快似的。
州城松口的也很快,简雍在与陶谦第二次见面谈判之后,将索要的粮食定在了总数一万石,三国两郡分别给两千石,分一年半给到位,目前先交付一半。
并且痛快的给臧霸写了一封手书,同意放他离去,并派人去接手开阳的城防。
于是这场历时十八天的闹剧,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而徐州的诸多士族,有骂的,有夸的,对刘备的评价褒贬不一,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再也不敢小看此人。
为了尽快将刘备这尊瘟神送走,琅琊郡给的很痛快,两千石粮草在短短的三天之内就已经打包好了,还无偿赠送了运送粮食的驴车、骡车。
在刘备离开这天,琅琊王刘邈,国相萧建,刘姓宗亲、琅琊阴氏、王氏等士族之人皆出城相送,一副依依不舍,难舍难分的送别之景。
给不明真相的百姓们看得一头雾水,还以为刘备在开阳多受欢迎,与这些老爷们关系有多好呢。
方源则是面色古怪,对身边询问他的赵云道,“看到没,只要你足够强大,身边一定都是善人。”
赵云点了点头,“云谨受教,就是先生,我们既然已经得到粮草,为何不从徐州直接离开,由广陵南下九江,而是舍近求远,先去东海郯县,后去豫州平乱呢?”
看着虚心求教的赵云,方源只是苦笑一声,“老夫知道其中曲直,却无法告知子龙你一二,如果实在困惑,就在行军路上问主公吧。”
赵云点了点头,并在刘备告别完,带着军队开始启程后,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刘备沉默良久,这才说道,“我要让江北那些氏族来请我去平乱,而非上赶着去帮助他们。”
“子龙,你没有去过南边,不知当地的情况。南边这些氏族虽未出仕,也未必有袁、杨、王、崔等大家族有名气,可山高皇帝远,他们一个个蓄奴成风,又豢养着许多门客,里面不乏武艺高强之人,势力并不算小。”
“如果不借蛮人之手削弱他们一二,你大哥我,是很难坐稳太守之位的。”
看到赵云蹙眉,刘备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语重心长的告诫道。
“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心狠。记住了,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勿要做妇人之仁,连累兄弟们。”
“大哥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就是没有蛮乱,百姓们过得也很苦。”
“被欺压,鱼肉、压榨,每到灾年,就得卖儿卖女,任人作奴隶糟践。”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句话绝没有任何夸大,大哥在江北三载,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这些人过分到什么地步,哪怕那些百姓们想去山上砍点柴拿去换钱,或者烧火做饭,都是不被允许的。”
“地是那些氏族的,山是,河流也是,你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他们的。那些人更喜欢称呼百姓黔首、贱民、泥腿子。”
“有些恶,大哥没有办法喧诸于口,只要你去看了,就会明白我为何会放任蛮乱不管,而是任蛮人在那些地方来去自如。”
“既然百姓们已经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那就索性让那里继续乱着,所谓不破不立,只要江北足够的乱,我才能收拢民心,重新为那里制定秩序。”
刘备的话赵云其实只听懂了一半,不过他信自家大哥。
那些在各地被弃如敝履,人人嫌弃的流民,皆数被大哥带着。这一路上再难,也没想过扔下一个人。
或许他尚且稚嫩,不能明白大哥的苦心吧。
反正就像老师离去前说的那样,紧紧跟着大哥的脚步就行了,这些问题,相信很快就会得到答案的。
毕竟,他们离扬州的江北两郡,真得不远了。
八月初三,刘备的军队带着数万流民,很快就抵达了郯县。在城外,见到了简雍,以及关羽、张飞等人。
刘备看了看井然有序的流民营地,十分满意的对简雍道,“宪和,你做得很好,这段时间辛苦了,当记你大功。”
“主公谬赞,此乃臣子本分。对了,陶使君已在城内设宴,请主公前去一叙。”
“设宴?”刘备有些惊讶,他都打了陶谦的老脸了,对方竟然还设宴款待他,怕不是宴无好宴。
想了想后,刘备摇头道,“替我回绝,就说刘某人偶感风寒,此时不宜赴宴。”
简雍的旁边站着陶谦派来的官员,此人对刘备睁眼说瞎话之举颇为无语,苦笑一声之后弯腰行礼。
“某家糜竺,州城新任的别驾从事,还望刘使君赏脸,前往宴会一聚。”
刘备正打算去流民营地视察,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看着糜竺,这个他未来的大舅哥。
略作思索之后,就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快步上前,拉住了略微有些拘谨的糜竺。
“难道先生就是百姓口中乐善好施的大善人,糜竺,糜子仲。”
糜竺抽了一下,没有抽回手,只能继续苦笑,“大善人不敢当,糜某一介商贾,平日也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在城外施粥,赈济穷苦百姓,仅此而已。”
“先生谦虚了,备闻先生的大名久矣,神交已久,今日得见,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来人,摆宴,上酒,我要与糜兄不醉不归。”
眼看刘备将他往中军大帐里拽,糜竺赶紧开始挣扎,“且慢,糜某是来邀请将军赴宴的,陶使君还在城里相候,这如何使得!”
刘备仰头大笑,随后对这个送上门来的大舅哥道,“这有何难,茂才。”
“属下在。”
“劳烦你去城里赴宴,如果陶使君嫌你分量不够,那就把云长、翼德、子龙,外加黑娃、二虎、二牛、铁蛋他们全都带上,再带五百精锐守在门外,好好去吃一下陶使君的席面。”
“对了,让云长与翼德坐陶使君左右,万一他不敢摔杯为号,让他们帮着点忙,多摔几下酒杯。”
方源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拱手一拜,“唯。”
糜竺整个人都傻了,他的新主陶谦确实不服,准备设一场鸿门宴,安排了摔杯为号的戏码,准备诛杀狂徒刘备。
彼时群龙无首,只要能守住城池,东海、下邳、广陵等地的豪族会按私下的约定前来相救。
那些流民,里面也蛰伏了不少奸细,彼时里应外合,定能吃下刘备的军队。
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前去赴宴的,是关羽、张飞、赵云等人带领的五百精锐甲士。
刘备本人,直接窝在军营里不出去。这给糜竺急坏了,可惜他怎么大呼不行都没有用,被充耳不闻的刘备架着胳膊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