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诡案组院子里那口快要干涸的古井中的水,无声无息,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诡案组的小院,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平静”之中。
凌风那边,据他说,已经顺利地通过他那“神通广大”的人脉,将那件由褚灵精心“加工”过的“姬氏遗物”(锁魂箍残骸)混在了一批普通的炼器废料中,送进了西郊那个鱼龙混杂的“聚宝盆”黑市,并且“恰好”出现在了林远山经常光顾的那个摊位上。
同时,那封足以引爆整个镇魔卫高层的“姬氏幸存者匿名举报信”,也被他用一种极其隐秘、据说是从他爹书房里“借鉴”来的特殊加密传讯手法,“精准”地送到了……石轩石校尉的案头。
按理说,两枚重磅炸弹同时投下,石轩和林远山这两个心中有鬼的老狐狸,应该早就方寸大乱,有所行动了才对。
然而……
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云逍的预料。
风平浪静!
是的,就是风平浪静!
凌风派去黑市盯梢的眼线回报:林远山根本就没去“聚宝盆”!甚至连他常去的那个摊位,这几天都异常“低调”,没摆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仿佛那件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姬氏遗物”,根本就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林远山确实买走了锁魂箍,当时面色如常,而后再也悄无声息!
而石轩那边……更是平静得可怕!
根据凌风从其他渠道打探到的消息,石校尉这几天一切如常!按时点卯,处理公务,巡视南城,甚至……还有闲心去参加了一场地字号内部的剑术交流会?!完全看不出任何收到“匿名举报信”后应有的紧张或异常!
仿佛……那封足以将他拖入深渊的举报信,根本就没送到?或者……被他直接当成‘垃圾邮件’给处理了?!
“这……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诡案组那破败的大堂内,凌风烦躁地将手中的白玉茶杯重重墩在桌子上,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难道……那两个老家伙……真的不上当?!还是说……他们早就看穿了我们的把戏?!”
“白白浪费我大好时光!”
他的脸上写满了挫败和不甘。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甚至还被他爹狠狠训斥了一顿,结果……竟然是这个结果?!
云逍也皱紧了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一丝不安。
石轩和林远山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
以他们两人的老奸巨猾和对【赤地】事件的极度敏感,不可能对“姬氏遗物”和“幸存者举报”无动于衷!
除非……
他们早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圈套?
或者……他们有更深层次的考量?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暂时不屑于理会他们这些“小打小闹”?
亦或者……
云逍心中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难道就连【赤地】旧案本身也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出来的陷阱?!
那份看似真实的残篇记录……本身就是伪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入歧途?!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黑手的算计之深、布局之广简直难以想象!
不,不可能,镇魔司或许臃肿庞大,某些二世祖进来镀金,咳咳,绝不是针对凌风,但高手众多,当年经手玄老,【赤地】案不可能是造假的陷阱。
“师弟,怎么啦?是不是……那个坏蛋不上钩呀?”旁边传来钟琉璃软糯的声音。
这位师姐倒是心宽,这几天严格执行着“迷惑敌人”的任务,拉着云逍吃遍了京城南城的各种小吃,此刻正捧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问道。
云逍看着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我们把鱼饵做得太假了?或者那两条鱼太狡猾了?”
“哼!我看就是你小子这破计划不行!”凌风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如听我的!直接……”
“直接什么?直接冲到他们府上把他们抓起来?”云逍翻了个白眼,“然后呢?被人家反手一个‘诬陷上官’的罪名给扣上?再被他们的亲信手下围殴致死?”
“你……”凌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三人相对无言,气氛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
“哟呵?都在呢?聊什么呢?这么愁眉苦脸的?”
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懒洋洋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魏知老大!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邋遢得不修边幅的模样,打着哈欠,揉着鸡窝头,手里……还提着一个油乎乎的纸包?
里面似乎……是刚出炉的酱肘子。
他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直接无视了凌风那张豪华的太师椅,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张积满了灰尘的破凳子上,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个油纸包放在了石桌上,自顾自地撕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肘子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唔……味道不错……老刘记的酱肘子……还是那个味儿”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仿佛完全没看到眼前这三个小辈脸上那便秘般的表情。
云逍、凌风、钟琉璃:“……”
这位老大……心是真大啊!
下面的人为了查案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他倒好!还有闲心去买酱肘子?!
“咳咳!老大!”云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试探,“您……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魏知抬起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睛,瞥了云逍一眼,嘿嘿一笑,“我再不来……怕是有人要把天给捅破了,还想瞒着我这个顶头上司吧?”
他显然什么都知道了!
云逍和凌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和……心虚。
“那个……老大,”云逍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们也是为了尽快查清内鬼,才……”
“才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魏知嗤笑一声,指了指桌上那些关于“姬氏幸存者”计划的草稿纸,“伪造姬氏遗物?匿名举报信?还要引蛇出洞?啧啧啧……小子,你这想象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但眼神深处……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责备?反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想法不错,但粗糙,就是太粗糙了!”
“上古姬氏的幸存者,呵,你们请的演戏的,还不如我上呢!”
“至于锁魂箍,你以为石轩没见过它,就算褚灵再能装饰,那魔气终究会被石轩看破!”
“你以为石轩那老小子是傻子吗?”魏知又撕下一块肘子肉,嚼得津津有味,“【赤地】那件事,是他们心头最大的刺!也是防范最严密的禁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警惕得像受惊的兔子!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遗物又是幸存者的……他们会信?”
“就算信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你以为……他们会傻乎乎地自己跳出来?那两个老狐狸!尤其是石轩!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实力!那份心机!那份隐忍!啧啧……连老子我当年都差点在他手上吃过亏!”
“他们要是真想处理掉那个所谓的‘幸存者’,绝对会用更隐蔽、更狠辣、更不留痕迹的手段!比如……派个死士?或者……干脆动用某种……我们都不知道的底牌?到时候……你们布下的那点陷阱……呵呵……恐怕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魏知这番话,如同冷水般浇灭了云逍和凌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是啊!他们把石轩和林远山想得……太简单了!
以为凭着一点小聪明和大胆的计划,就能逼迫对方露出马脚?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可是两位经营多年、心机深沉、还可能与魔族勾结的元婴期大佬啊!
他们的反击……绝对会超乎想象!
“那……那怎么办?”凌风有些泄气地问道,“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魏知神秘一笑,又啃了口肘子,“不过……得换个思路。”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与此同时。
镇魔卫衙署深处,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冰冷静室之内。
石轩和林远山再次相对而坐。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两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紧张氛围。
“石兄,”林远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消息……确认了吗?真的……有姬氏遗物出现在‘聚宝盆’?还有那封……寄到你府上的匿名举报信?!”
“哼。”石轩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东西我已经派人‘处理’掉了。至于那封信……确实有。”
“那……那怎么办?!”林远山更加慌乱了,“难道……姬氏真的还有余孽活着?!他们……他们想干什么?!是想翻案?!还是想……”
“慌什么?!”石轩猛地一拍桌子,一股冰冷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林远山,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林远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冷静!这点小把戏就把你吓成这样?!成何体统!”石轩厉声呵斥道,眼神冰冷如刀。
“一个来历不明的破损铁环,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的破烂符文!一封藏头露尾、连署名都不敢留的匿名信!你就真信了?!”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想把水搅浑!把火烧到我们身上!”石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了然?
“可是……可是万一是真的呢?【赤地】那件事……”林远山依旧心有余悸。
“【赤地】之事,早已被玄老他们彻底抹去!当年之事,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知道真相?!”石轩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是姬氏真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苟延残喘了十三年,他们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凭什么敢来挑战我们?!”
“这不过是……某些人的障眼法!烟雾弹罢了!”石轩冷笑一声,“目的……无非就是想逼我们自乱阵脚,主动露出破绽!”
“那……那石兄的意思是……”林远山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些。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石轩语气冰冷,“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叫云逍的小子……还有那个凌家的小子……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石轩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意,“等解决了手头这件更重要的事情……我会亲自……送他们上路!”
更重要的事情?!林远山心中一凛!
“石兄……”他试探性地问道,“您是说……”
“没错。”石轩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异常深邃和……狂热?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这些年,我让你暗中收集的那些上品玄铁寒晶……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林远山立刻恭敬地回答,“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分批、秘密地运到了您指定的几个地点!数量……绝对充足!”
“很好。”石轩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将所有的寒晶!立刻!全部转移到我的巡城司衙署地下的秘密炼制室!”
“我要……启动那个计划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为之变色的……疯狂与决绝!
“记住!”石轩最后看了一眼林远山,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冰冷!
“此事!关系到吾主的最终降临!关系到我们能否获得真正的永生和力量!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这段时间!收敛你所有的行动!切断所有不必要的联系!尤其是……少来找我!!!”
“若是……因为你的疏忽,而导致计划失败……”
他眼中魔光一闪!一股恐怖的威压再次降临!
“……你知道后果!”
林远山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声音都带着颤音:“是!是!属下……遵命!!!”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疑虑和侥幸!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石轩身上那股越来越难以压制的……
属于上位魔族的……
恐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