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踉跄，弯腰时瞥见青砖缝隙里藏着半枚铜钱。
正是昨夜谢奉杰说过的皇城司标记。
侍郎刚走远，她立刻反锁房门。
“这院子里全是监视的人。墙角的青苔被铲过，肯定埋了传递消息的竹筒，还有屋檐下的铃铛，它们看着像装饰，但其实是用来防刺客的。”
谢嘉泽伸手摸向腰间夹层，掏出从侍卫那儿顺来的腰牌：“连负责接待的官员都是皇家特务。”
他把腰牌狠狠拍在桌上，冷笑出声：“说是安排的住处，根本就是豪华的监狱。皇帝这是拿我们当人质，逼着蜀王就范。”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扶凌萱立刻抄起药箱，装作整理药材的模样。
推门而入的小太监捧着食盒，目光却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世子，夫人，这是御膳房送来的晚膳。”
谢嘉泽随手掀开食盒，忽然皱眉按住胸口：“扶大夫，我旧伤又疼得厉害……”
他咳了两声，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帕子。
扶凌萱心领神会，立刻按住他脉搏：“脉象虚浮，恐有淤血攻心。劳烦公公禀明陛下，需得去太医院取几味急药。”
小太监眼神闪烁，赔笑道：“这……小人需先回禀大人。”
待门重新关上，扶凌萱抓起药箱低声道：“机会来了。但看这阵仗，就算出了别院，路上也全是监视。
谢嘉泽扯下染血的帕子，突然笑出声：“你刚才把脉的架势，倒真像个悬壶济世的老大夫。”
他伸手去够桌上的凉茶，却被扶凌萱拍开手背。
“伤口又渗血了，还敢喝凉的？”她翻出金疮药，指尖沾着药膏凑近他领口，“脱衣服。”
“这么急？”谢嘉泽挑眉，故意慢悠悠解着盘扣，“好歹先把门窗关好，别让人误会……”
“再贫嘴就把药抹你嘴上。”扶凌萱耳尖泛红，却在看到他后背狰狞的伤口时屏住了呼吸。
“疼不疼？”她声音放软，指尖的动作也格外轻柔。
谢嘉泽枕着手臂歪在榻上，盯着她低垂的睫毛：“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不是伤口疼，是你那天说要孤身闯皇宫。”
他突然握住她手腕，“我哪能眼睁睁看你去冒险？”
“所以就想出这么个‘以身作饵’的蠢主意？”
扶凌萱甩开他的手，将绷带缠得紧了些，“要是今天装病被识破怎么办？要是去太医院的路上……”
“那就兵来将挡。”谢嘉泽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指尖，“你忘了我们怎么逃出破庙的？不也是险中求胜？”
他突然咧嘴一笑，故意挤眉弄眼，“再说了，有扶大夫妙手回春，就算真受伤，敷点草药睡一觉也就好了。”
扶凌萱被他逗得气笑：“少贫嘴！伤口还没处理完呢。”
她起身去端铜盆，却发现清水早已见底，“连热水都没有，怎么给你擦身换药？”
“我去打水。”谢嘉泽刚要起身，就被她按回榻上。
“好好躺着！你现在是重伤病人，要是被眼线看到你活蹦乱跳，之前的戏就白演了。”
扶凌萱把毛巾往他手里一塞，“用冷水擦擦将就一下，等入夜我想办法弄热水。”
“遵命，扶大夫。”谢嘉泽接过毛巾，却只在脸上随便抹了两下就扔回盆里，“太凉了，擦着难受。”
“娇气。”扶凌萱白了他一眼，重新浸湿毛巾拧干，“闭眼。”
她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灰尘和药渍，指腹擦过他眼下青黑时，动作不自觉放轻，“这些天累坏了吧？”
“有你在，再累也值得。”谢嘉泽突然睁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烛光下，扶凌萱耳尖泛红，慌乱间毛巾滑落，正巧掉进他领口。
“你……”她伸手去捞，却被谢嘉泽反握住手腕。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
“别动。”谢嘉泽的声音带着蛊惑，另一只手慢慢抽出她发间的木簪。
青丝泻下，在她肩头铺开。
“这样才好看。”
“耍流氓！”扶凌萱猛地抽回手，抓起梳子胡乱绾起头发，“赶紧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换药。”
“遵命。”谢嘉泽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扣，露出渗血的绷带。
当扶凌萱专注地处理伤口时，他却盯着她低垂的眉眼，轻声说：“萱儿，等这事了结，我带你去西南看漫山遍野的山茶，再不用提心吊胆。”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扶凌萱嘴上这么说，手里却小心地避开伤口，用热水沾湿的软布轻轻擦拭他后背的血污。
“忍着点，水有点凉。”
“不凉。”
谢嘉泽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嘴角不自觉上扬，“有你在，什么都是暖的。”
“油嘴滑舌。”
扶凌萱红着脸拍了下他的背，却在他闷哼一声时慌了神，“是不是弄疼你了？我……”
“骗你的。”谢嘉泽翻身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榻边，“累了吧？歇会儿，剩下的我自己来。”
他拿起毛巾，轻轻擦去她额角的细汗，“换我来照顾你。”
扶凌萱刚要开口反驳，却被他不容置疑地按在软垫上。
谢嘉泽半跪在地，将铜盆往她脚边挪了挪，舀起温水浸透毛巾：“你给我擦了这么多次身，这次该我伺候扶大夫了。”
不等她反应，温热的毛巾已经覆上她沾满药渍的指尖。
“胡闹！你身上还有伤……”扶凌萱想要抽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谢嘉泽低头仔细擦着她指缝里干结的药粉。
铜盆里的水晃荡着，倒映出他认真的侧脸。
“别乱动。”谢嘉泽头也不抬，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手背，“你掌心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翻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伤口上，生怕弄疼了她。
扶凌萱想抽手，却被他用布条一圈圈的缠住。
“进了皇宫，可不能让这点伤拖后腿。”
“明明你伤得更重。”扶凌萱小声嘀咕，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他胸前新换的绷带上。
烛光晃了晃，谢嘉泽突然凑近，两人鼻尖几乎碰上。
她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血丝，还有藏在疲惫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