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在路上,陈杨舟抬头看向远处的士兵,突然开口道:“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郑三闻言脚步一顿,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李大山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开口笑道:“张虎那小子虽说莽撞了些,可有吴六在旁边照应着,不会有什么事的。吴六这小子机灵得很,你们就别担心了。”
“但愿如此吧。”郑三低声应道。
随即,三人心情沉闷地走向演武场走去。
北渊大军已在龙朔关外三里处扎营,相信不日就会有一场大战。
演武场内,士兵们训练正酣,刀光闪烁,长枪舞动,远处箭场处,亦有士兵挽弓如满月,苦练射艺。
相对于其他武器来说,陈杨舟最擅长的还是弓箭,三人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朝远处的弓马场走去。
刚一走近,陈杨舟便察觉到异样。
只见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脚上戴着脚链的人,正抱着草垛来回奔逃,模样极为狼狈。
“这是在做什么?”陈杨舟满心疑惑。
“这是军中训练箭术的法子。战场上的敌人不会像靶子一样一动不动,如此训练,方能提升士兵箭术。”郑三开口解释道,他初入军营时,也曾对此疑惑不止,多年军旅下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皮甲、红巾缠臂的士兵缓缓拉开长弓。
“嗖”的一箭射出,正中一名军奴的大腿,那军奴当即惨叫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
陈杨舟望着被射中大腿,却仍咬牙坚持奔跑,生怕停下就会丧命的军奴,不禁皱眉道:“何必如此?”
方才射中军奴的士兵扫了陈杨舟一眼,不以为然地开口:“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身为奴籍,活着本就如蝼蚁一般,能让他们苟延残喘,已是恩宽。”
陈杨舟摇了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可大战将至……”
话未说完便被那名士兵打断话头:“我说你这人,就是妇人之仁!那些军奴能为咱提高射艺,是他们的荣幸!”
陈杨舟听到这话,只是淡淡看了看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心慈手软的蠢货,哪需我们先锋营在前线拿命填?!”那士兵见陈杨舟不说话,更是得寸进尺。
“你说什么?”一旁的郑三不爽了,虽说林昭如今已经不是他手底下的兵了,但有人如此嚣张欺负到头上,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就说你呢,怎么着,不服气?”那士兵也不甘示弱,脖子一梗,眼中满是挑衅。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肖冲。”周围正在专心射箭的士兵听到这边的吵闹声,纷纷放下手中弓箭,快步围拢过来。
陈杨舟抬眼打量了一下对方,好家伙,足足八九个人,各个身强体壮,红巾缠臂,一看就不是善茬。
“哪个营的狗东西,敢在先锋营撒野?“
“就是!要不是有咱们先锋营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早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就你们是先锋营?老子也是!”李大山憋了一肚子火,扯着嗓子大声反驳。
“空口白牙谁信?”领头的汉子斜睨着三人普通的衣袍,突然伸手揪住陈杨舟前襟,“兵牌呢?制式皮甲呢?”
还没等陈杨舟动作,郑三便将那人暴力拉开,“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敢不敢现在就比划比划?”方才那士兵不怀好意道。
陈杨舟的目光在那些弓箭上一扫而过,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弓,我用不了。”
这话一出口,那伙人顿时哄笑起来。
“连弓都不会用,还想在这儿逞能?真是笑掉大牙!”
正僵持间,一群身着鲜亮铠甲的人阔步走来。
为首之人神色威严,他扫视一圈现场,沉声道:“发生何事?如此吵闹!”
那个与陈杨舟起冲突的士兵,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后,恶人先告状道:“贺校尉,您之前下令,为练好箭术得用活靶子,可他却公然反对。”
陈杨舟看着对方,不知对方头衔,便抱拳行了个礼,朗声道:“先锋营第五十九队火头林昭,拜见校尉!如今大战迫在眉睫,我认为将这些军奴留在军中,送上战场杀敌,他们也能为保家卫国出份力,建功立业,好过白白死在自己人手里,死在这演武场!”
先锋营校尉贺鑫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打量着陈杨舟道:“你就是林昭?我听说过你。”
陈杨舟面露疑惑,看向贺鑫,问道:“不知校尉是?”
“石门关沦陷的消息,是你传回来的吧?”
“正是在下。”陈杨舟点头确认。
“嗯,你说得有理,军奴不该浪费在此处。我会向主帅提及此事。”贺鑫目光中满是认可。
“多谢校尉大人!”陈杨舟感激道。
不远处,那些戴着脚链的军奴们原本瑟缩一旁,听到这番对话,都呆愣地看着陈杨舟,心中不由对这个名为林昭的士兵心存感激。
若真如他所言,他们若能立功,往后的日子或许能有转机,脱掉奴籍也不是不可能。
“弓马教头,军奴的命也是命,往后别再用这种方式训练了。”贺鑫看向一旁负责射艺训练的弓马教头。
“是,校尉!”弓马教头立刻单膝跪地,领命应下。
说罢,贺鑫微笑着上前,轻轻拍了拍陈杨舟的肩膀,眼神中饱含鼓励与赞赏,随后没再多言,转身阔步离去。
那些同样身着鲜亮铠甲的将领们,见状纷纷看了陈杨舟两眼,眼神里既有好奇,又有几分赞赏,紧接着快步跟上贺鑫的步伐。
陈杨舟仰头,目送贺鑫一行远去。
那些方才还气势汹汹、满脸不服的士兵,顿时像霜打的茄子,没了气焰,灰溜溜地慢慢散开,各自归位,弓马场渐渐恢复了秩序。
“你就是林昭?”那个叫肖冲的士兵,之前还满脸不爽,此刻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狐疑。
“肖冲,别闹了,赶紧走吧。”
他的同袍赶忙上前,伸手拉扯着他,试图息事宁人。
肖冲却一把甩开同袍的手,目光紧紧盯着陈杨舟,质问道:“连张二石弓都拉不开的孬种,也配称神箭手?故意装孙子是吧?嫌老子身份低贱,不配当你对手?”
陈杨舟摇摇头,解释道:“这些长弓的弓力,对我来说太弱了。”
“开什么玩笑?!”肖冲死死攥着长弓,青筋顺着小臂暴起如扭曲的虬龙。
这张五石重弓是他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寻常男人都只能勉强拉开半臂,此刻却被眼前身形单薄的小子嫌弃力道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