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室。
清源刚从楼梯爬上来,就看见一位背影宽厚的妇女站在门口微微弯腰,手里拿着钥匙串一个个尝试着。
“不应该啊,怎么用不了?”
她小声喃喃着,垂下的大把钥匙发出呼啦清脆的声响。
楼道里狭窄昏暗,脚步声把并不灵敏的声控灯喊醒,暖黄色的灯光闪了两下挂在天花板上慢悠悠地摇晃。
“你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女人被吓得只感觉背脊发毛,头皮都是麻的。
钥匙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看见是租客的那瞬间放下心。
“你不是被警察带走了?这就回来了?”
清源一双眼睛沉沉,嘴角上扬神情嘲讽:“不回来怎么看见房东在撬锁呢?”
房东富态的身躯犹如一座大山,小鼻子小眼被横肉挤的只剩下豆大点,偏偏脖子里手腕上都带着克数很重的金首饰,烫着小卷发黄干枯的头发在后面挽了个丸子头,脸上被粉擦得惨白,嘴唇上涂着大红色。
“什么叫撬锁?小年轻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家!我家知道吗!我想来就来!”
房东用肿的像是萝卜一样的手掌拍打着房门:“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换了锁?”
并不匹配的钥匙型号根本打不开锁上的门。
很显然跟这种只会胡搅蛮缠的人道理是讲不通的。
“502门口还拉着警戒线,我总得为自己的安全做考虑吧,要是谁都像你一样想进门就进门,你也不想这里变成凶宅吧?”
清源抱臂看着她,很是无所谓的模样耸肩:“凶宅可不好出租。”
涉及自身利益,房东果真没了话说:“我来这里就是通知你,你签的可是一年的合同,如果中途不想住了,押金我可不会退给你。”
幸福公寓内很多租客的离去让房东有了紧迫感,她没再说换锁的事情,反而朝着502室的方向啐口水:“晦气东西,闹得大家都不好过。”
妇女嘴里吐露的话刺耳难听,一路叫骂着走进了楼梯间。
楼道里有两三家的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只是清源并没有在意,尽管凶手很可能就隐在其中之一注视着他。
门口摆放着两棵小小的发财树,因为缺少阳光的照射显得格外没精神。
原身没有好好照看它们,清源自然也不会插手它们的死活。
地毯下刚好卡在暗纹处的钥匙稍微偏移了些角度,清源垂眸,把房门打开,钥匙放在了玄关鞋柜上。
老旧的小区没什么生活条件,房间内散发着陈旧的味道,遮光窗帘大开着,有风从窗口吹进来。
清源上前把窗户合上,在角落看到了半枚脚印,像是被人刻意留下的。
身为凶手的头号目标倒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并不清晰的照片,编辑彩信传输给了小李。
厨房里的水管年久失修,滴滴答答滴落在水盆中。
[清漾老师,第三百二十话的内容还没画完吗?]
[又是一周过去了,清漾老师有想好最新话的内容吗?]
[老师还是睡不着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有什么困难或者跑腿的工作,我都随时可以帮你!]
[老师,听说你隔壁发生了凶杀案,你没事吧?那处小区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还是搬到市区来住吧,编辑部可以帮你安排住处!]
密密麻麻的消息在聊天框中跳出,清源打开电脑,看了下第三百二十话的存稿还停留在白纸的状态,没打算回复催稿的编辑。
原身主笔男女纯情漫画,他总能将青春酸涩文学通过画笔拉扯着每个读者的心。
牵动情绪这回事清源更加擅长,只是他没打算在原本成型故事的基础上进行描绘,那会左右剧情未来的走向和事态的发展。
空白画板上被线条随意勾勒出一个人的神态和特征。
即便只是一面之缘,对人体有充分了解的漫画家轻而易举地把体型绘出,在裸体的基础上一层层叠加衣服。
不管是黑色的蕾丝还是制服,总是意味不同。
束缚带从胸下绷紧,挂着枪套的腿环隔断凸出的肌肉。
微张的嘴和直直看着画外青年的锐利目光在视觉上营造出极大的反差。
敞开的领口下压着金属链条,在皮肤下磨出淡淡的红色。
咚咚咚咚咚——
“江清源!你怎么样!快开门!”
章烈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房门被敲击得啪啪作响。
他一步三五阶狂奔到五楼,生怕晚到一步江清源就会遇害。
听不到回应的章烈抬脚便踹,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急急停下动作的章烈趔趄了下,和含着淡笑的清源对上视线。
“我这房门可受不住章队的力气。”
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鞋号对于章烈来说小了好几码,脚后跟难免落在地上。
“你有招待其他客人?”
漫画家孤僻,圈子很小,没什么社交,这是早就调查出被记得滚瓜烂熟的内容。
清源挑眉:“我以为警官对我的事情已经完全了如指掌了呢。”
他带着人往里走,没有错过飘在空气中的酸味。
“我们只是在寻找一切有关于凶手的可能性。”
章烈不想让人误会:“更不会连你家几月几号来了什么人都写得清楚明白。”
常备的一次性拖鞋让他心里格外介意。
“只是编辑会偶尔来访,虽然我大概率并不会见他,不过总有那么几次被钻了空子。”
清源指了指已经被反锁的窗户:“我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开窗。”
章烈看向窗台,本就悬着的心高高提起。
脚印的脚尖朝里,却没有离开的痕迹,很可能是从正门离开的。
他沉着脸,拿出手机拍了各个角度的照片,传给了跟在他车后不远的痕迹专家。
“除了脚印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即便是很小的变化,不管是什么,都要告诉我。”
凶手的潜入不管是什么目的,都跟青年息息相关。
章烈再次扫视房间,他可不想在这里看见一具新鲜的尸体。
这种猜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清源走向卧室,洁白的墙壁上投影着巨大的人影。
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只是一幅画,只是细节刻画得格外相象,让人不自觉呼吸停滞。
更别说画上的主人公正站在门口,和那道人影遥遥对视。
青年完全没有被人发觉的窘迫,反而自然地寻求夸赞:“是不是栩栩如生?真的像是章队跪在地上恶狠狠盯着人的模样。”
清源拉开衣柜,轻点着里面各种各样华丽的洛丽塔。
“丢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呢,警官。”
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破绽,就像那半枚脚印一样。
清源并不觉得凶手是从窗外进入的,痕迹专家过来勘验也可能并不会有什么收获,毕竟放在地毯下的钥匙被人动过了。
一个‘普通人’发现不了这种细节非常正常。
章烈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巨画带来的冲击力里回不过神。
他没有那种可以束缚在胸下的皮带,不过应该很好购买。
枪套有很多,但应该只是为了摆摆样子,里面鼓起的最多只是模型枪也可能是玩具枪。
蒙眼的黑色蕾丝他没有,章烈扫了一眼青年的衣柜,这里倒是有现成的东西。
一比一复刻下来并不是难事,但是应该喂不饱胃口很大目标明确的青年漫画家。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癖好。”
“毕竟少女漫画很需要在这些小裙子里寻找灵感。”
清源说的是实话,虽然衣柜里都是青年的尺码,但是原身只是买来收藏,从来没穿过。
粉色蝴蝶结的位置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并不会一眼发现。
凶手只是在享受玩弄猎物的兴趣。
“章队想看我穿?”
清源眉眼上扬,脑后的长发轻轻晃动,让人乱了心神。
他看向墙上的巨画,轻声说:“这幅画还缺少最重要的角色,章队倒是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思路。”
章烈喉结滚动,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发灼热。
他否认不了心底的劣根性,警官步入细密编织的蛛网,再也挣脱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