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母子会谈已经过了三天,面对只剩一周的运动会比赛,傅瑞冬的训练状态明显不佳。
这天放学后,他一个人来到中心商城他常去的体育用品店,他需要一双新的跑鞋,但他妈不给他买。
傅瑞冬每周的零花钱是100块,都在微信零钱里,可以由他自由支配,不过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用在充游戏买装备上了。如果他有其他更高金额的需求,需要向曾雨晴申请批准同意之后才能购买。
那天给曾雨晴报备运动会比赛他需要新跑鞋的事,之后曾雨晴非但不同意,还阴阳怪气地说:“我儿子嫌弃他妈妈人老珠黄,我得把钱砸在自己身上。不然等下次在你们同学面前给你丢脸那多不好啊!”
傅瑞冬还提醒她要不要来看比赛,他要是比赛输了,丢的是两个人的脸。曾雨晴最后说,看心情吧。结果一连三天晚上都不回家,还好有张阿姨在,一日三餐和换洗衣服总算是有保障。
那么大个公司老板怎么还和小孩子置气呢?一点都不大度,小气得很。
但是他又有些后悔,严律师让他和妈妈搞好关系,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总不会一点顾忌都没有。他得找到突破口,动摇他妈妈在结婚这件事上的意愿。
“冬冬,真巧在这儿遇到你了?来买什么?衣服还是球鞋?”说话这人正是傅瑞冬的爸爸傅正声。
傅瑞冬打量了他爸,闷声道:“爸你也在这儿啊,我想买双跑鞋,下周运动会比赛用的。”
傅正声勾着自己儿子的肩膀,高兴道:“走吧,看上哪双鞋?随便试。爸给你买!”
也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了,现在买到了鞋,傅瑞冬的心理压力得到了释放,一放松没忍住就和他爸说了最近的事情以及他对向远航的看法。
傅正声听完后笑了起来:“你妈找对象不稀奇,没想到找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果然女人没脑子,挣再多钱都是被人骗的命。”
傅瑞冬皱眉不悦,几乎每次和老爸提起妈妈,他都会暗暗贬损一番。傅瑞冬想,你俩都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没脑子能考上大学吗?如果他妈真的没脑子生意能做这么好?总不会就完全靠运气吧。你找的后妈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傅瑞冬转移话题:“问题是我劝不住妈妈,这几天她连家都没回,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办法。”傅正声冷笑一声,说道:“你劝不动可以请你的外公外婆来劝啊!”
曾雨晴和她父母是断了关系的。当然法律上是没有断绝关系这个说法,只是断了往来而已。
她的老家在北方的工业城市,父亲当过兵,复员转业后在钢厂的保卫科工作,母亲是厂里的会计。
她母亲生她那天上午还下着雨,到下午就放晴了,于是就给她取名雨晴。
原本曾雨晴的生活和其他工人家庭的小姑娘应该大差不差,但是在她10岁那年,她大伯家里发生火灾,大伯和大伯母都去世了。大伯的儿子因为在爷爷家过暑假,才幸免于难。
这位堂兄大雨晴三岁,失去双亲后,雨晴的父亲把他接回家,当做自己的儿子收养照顾。
那个时候雨晴年纪小,觉得堂兄失去爸爸妈妈很可怜,就算父母在很多事情上偏心堂兄,也是同情他无父无母。
可随着年纪一天天长大,雨晴就越来越觉得这种偏爱有些过火。
甚至父母也用堂兄失去双亲的事情来让她不要和堂兄计较。高中的时候她明确地认识到这种行为叫重男轻女。
她爷爷是明显的重男轻女,每次去爷爷家过年,什么好的都留给堂兄,说卫强才是他们老曾家振兴的希望。
雨晴从小听这种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但她没有想到,自己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竟然不如他的这个侄子。
堂兄曾卫强学习成绩一般,但雨晴的父母是准备供他读大学的。第一次考大学没考上,准备复读再考。第二年还是落榜,只好去读大专。
雨晴从小成绩一直不错,又是漂亮懂事一小姑娘,任课老师都很喜欢她,也很看好这个孩子。最后雨晴不负众望考上华南大学。那个年代还没有985、211的说法,只要能考上大学那就是光宗耀祖了。
雨晴是通过电话询问到自己已经被录取了,所以天天等着邮递员送录取通知书。她本以为父母看到通知书会很开心会替她高兴。
但是通知书拿到之后父母却说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供她上大学,大学的学费太贵了。他们想托关系让雨晴去钢厂工作先挣到钱。钢厂工作稳定而且领导都是和他们熟识的,肯定会照顾雨晴的。
以前还能忍,这回雨晴彻底爆发了,父母的能力只够供堂兄,她就只能放弃读大学这太荒谬了。她和父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说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残酷无情。结果被自己的父亲又是扇耳光又是骂她不懂事,最后还没收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
后来雨晴爷爷因为心脏病去世,家里忙着办丧事也就没有提上大学这件事。就在第二天守灵的晚上,雨晴偷偷听到父母不让她上大学的真正理由。
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曾卫强考了两次没考上,如果雨晴是大学学历怕曾卫强心里不平衡,自尊心会受伤。
而且父亲说想给雨晴和厂里李书记的儿子牵线,让雨晴去厂里工作也有这个意思。
雨晴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就是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人,最后也只是感慨大学那么难考,雨晴不去读太可惜了。她父亲却说上大学不如嫁得好,他们和李书记做了亲戚,说不定以后卫强的工作还能帮衬他一把呢。
在一个7月的夜晚,雨晴从头顶到脚尖都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她躲在路口的树下面哭,语文课本里面歌颂的亲情都特别美好,特别令人感动,但她好像没有被爱过一样。
当时她穿着白色短袖,头发披散着没扎起来。后来曾卫强买烟回来,被吓了一跳。树下面很黑,远远看过去,他还以为是个无头女鬼在那儿哭呢!
他冲雨晴抱怨了两句,雨晴哭着吼他让他走开。曾卫强原以为妹妹很讨厌爷爷,没想到会躲起来哭得这么伤心,他不会安慰人,犹豫了半天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