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绕了好几个转角后,我终于找到了档案管理区的入口。
于是我静静跟随在一名管理员的身后,在她使用权限卡刷开档案室的门后,看准了时机随她一同进入了这昏暗的大型室内区域。
我:“我已成功潜入档案管理区,这里的光线可真黑暗,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防腐剂气味。”
船长:“听起来你找对地方了。政府机构并不完全信任电子档案的安全性,所以会使用纸质档案作为原件并进行防腐处理。档案室应该有年份索引,找一找2033年左右的档案,那是上一次反奥迈运动爆发的时间。”
按照船长的提示,我在整齐陈列着档案的一排排柜子之间寻找2033年时期的档案,年份越是往前,档案的位置也就越是靠近深处。
没费多少时间,我就在房间的深处找到了存放2033年时期档案的柜子。
我:“反奥迈运动发生在2033年的几月份?”
船长:“入冬后,和现在差不多的时间。”
找到2033年第4季度的区域,轻轻拉开此处的档案抽屉柜。
我的目光在无数档案中快速检索着,最终停留在了几个没有名字的文件夹上。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它,随意地翻看着其中一卷档案,里面赫然出现了几张记录街头暴乱的照片。我又简单翻阅了几页,确认这就是那场“反奥迈运动”相关的文件。
我:“看来东西不少,我得一卷一卷慢慢看了,祈祷我能在4个小时内看完。”
船长:“记得,直奔白馨这个名字去,找到她的信息我们就有突破口了。”
白馨,白馨,你究竟在哪里。
人员档案已经翻阅到了最后一本,却一次都没有看到白馨的名字,我顿时有些丧气。
但是,回头看之前已经浏览过的那堆档案,其中一份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名为炎逸尘的人的档案,他的档案厚度是其他人的数倍,显得格外不寻常。
我翻开炎逸尘的档案细细查看,从诸多证据照片与描述中不难看出此人正是“反奥迈运动”的策划人与领导者。
可是,这个人和柠溪,和白馨有什么关系呢?
我继续往后看。
他是波尔顿市最大的通讯公司“波尔通讯”的董事长炎无痕的儿子,2033年9月,其父亲在家中意外死亡,炎逸尘怀疑父亲的死亡与他反对奥迈集团对公司实现绝对控股一事有关。
由于父亲的死,加上一直都对奥迈集团抱有强烈敌意,于是他便在2033年的10月中旬,煽动自己的朋友和支持者们加入行动,与波尔顿市的反奥迈团体联合,开展了大张旗鼓的反奥迈运动。
一页一页的翻过,当这本厚厚的档案翻到中间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我想要的名字。
白馨,出生于2009年12月6日,炎逸尘的恋人,反奥迈运动的支持者。
果不其然,乍一看,她和凌梦婷长得很像,难怪胡狼会认错人。
在11月1日的一次抗议运动中,她被FJpd的镇暴人员误杀。
当时FJpd仍旧装备着某种战前款式的能量武器,有个第一次参加镇暴任务的新人,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误将武器调整到了最大功率,结果失误射杀了抗议人群中走在靠前位置的白馨。
当我翻到下一页时,我被附上的白馨死亡现场照片所震慑——只见混乱的街道上,一大摊破碎的血肉与内脏炸开呈开花状铺满了整个水泥路面,里面还能看到黄色的脂肪组织,衣物碎片和黑色长发。
尽管我经历过一次人肉工厂“香格里拉”的惨状,但这照片里猎奇的景象还是让我胃里一阵一阵翻腾,皱起眉头。
我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捧着档案继续往后看。
在白馨死亡时,炎逸尘就在附近,他陷入了歇斯底里并最终被镇暴人员镇压,逮捕。
最后,炎逸尘被判5年6个月,被关押在了波尔顿市东边海域的一座海岛监狱里。
那期间里他接受了多次审讯。
审问录像放在了档案后附上的迷你储存卡里。
我将储存卡取下,插入手表中。
我:“米娜什,你能扫描一下储存卡里面的录像吗?”
米娜什:“没问题,大少爷。正在扫描中……解析完毕,影像画面已投射至镜片,声音将通过骨传导播放,正在执行。”
我看到了一处狭窄阴暗的审问室画面,这里的气氛明显比我之前被警察审问的地方更加压抑。
炎逸尘正对着镜头,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锁着。他看上去是一个纤细文弱的红色短发男孩,很难想象他是反奥迈运动的领导者。
紧接着,画面中出现了2个黑影,他们背对镜头坐在了暗处。靠近屏幕中央的是一位白色头发,扎着单马尾的女性,而另一个人则藏在屏幕的边缘,身形难以辨认。
审讯者A:“你好,炎逸尘先生。我知道,大家前不久度过了一段对对方来说都不太愉快的时间,这次我们来到这里亲自见你,就是为了消弭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一些误解。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如果我们继续这样陷入僵局,将会是城市发展的损失。因此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成为奥迈集团的一员,享受福利待遇,并为这座城市和世界做出更多的贡献。”
奥迈集团?这两个人究竟是……?
炎逸尘:“……”
白发女人拿着档案对炎逸尘说了一番话,但坐在对面的炎逸尘就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见状,那个处于屏幕边缘的人也开口说话了。
审讯者b:“保持沉默可改变不了现状,炎逸尘先生。如果没心情谈正事,我们也可以随便聊聊天。”
他的声音似乎被后期特殊处理过,听上去奇怪极了,也不太能够分辨出性别。
审讯者A:“你的档案我们全都看过了,对你经受的痛苦遭遇,我们深表同情。白馨小姐的意外,也是整个波尔顿市的伤痛,不仅那个胡乱开枪的警察应当负有责任,我们也应该负责。不过,我们得澄清一点,你父亲的死因是突发的心脏病,这是由法医鉴定得出的结果。不管你对奥迈集团有多大的怨恨,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炎逸尘:“……”
炎逸尘依旧静坐着,一声不吭。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都没有任何动静,白发女人便只好从衣服中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子上推到炎逸尘的面前。
审讯者A:“如果你还是不肯对我们放下戒备,那么我们可以向你展示我们的诚意。看,这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也有亲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眼中冰冷的暴政机器。”
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炎逸尘竟然真的低头看了一眼相片,但很快又恢复了呆滞的状态。
审讯者b:“这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唯一的孩子,他今年8岁了。我们一直都忙于工作,没有机会陪伴他,或许他对我们的感情会越来越淡,但无论如何我们都爱着他。他就是我们最重要的存在,但我们也能毫无保留的向你展示,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敌意,也许你也可以试着敞开心扉,或多或少跟我们说一下你的想法,无论是你的不满还是……”
炎逸尘:“我对奥迈集团的工作没有兴趣。”
炎逸尘终于开口,冰冷的话语打断了屏幕边缘的人说话。
审讯者A:“也许你只是不够了解,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消除偏见。在这次的暴乱,或者说你所谓的‘反奥迈运动’里,我们对你出色的领导力与号召力十分感兴趣。”
审讯者b:“没错,这份能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社会的阶层差距也就因此产生,你的能力完全与我们所需的管理职位相匹配,就如同插头匹配插座,为什么不愿意试试看呢?”
炎逸尘:“……”
审讯者A:“我们也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没有要勉强你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也请随意表达。”
炎逸尘:“我没兴趣。这阵子已经折腾的够多了,接下来,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审讯者A:“平静的日子……嗯,你的家产会被拿去赔偿暴乱造成的损失,而你则会在这个监狱里生活66个月,当然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有可能减刑,除此之外……我得说,这很煎熬,你确定要这样吗?”
炎逸尘:“我无怨无悔。”
炎逸尘毫不留情的态度,最终还是让两个审讯者放弃了劝诱,带着文件转身离开审讯室。
然而就在白发女人转过身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面孔——那一瞬间,好像有一道雷劈在了我的头上——这个女人,她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她似乎比我要矮一点,并且,她的两个瞳孔颜色也和我不一样,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绿色。
她……究竟是谁?难道是……?
我的意识,我的记忆,在此时此刻又一次混乱起来,我在脑中极力的寻找与之匹配的记忆,然而每次我尝试去努力回忆过去的事情,脑子就会像被塞住了一样没法再往更深处探索。
那两个人……父亲母亲……我是有父母的,没错,这是我的记忆。可是……
我想不起来我的父母究竟长什么样!
在不安之中,我拖动进度条再次回退到那个白发女人将照片送到炎逸尘面前时的画面。
我:“米娜什……可以放大这里的照片吗?”
在我的命令下,米娜什放大了桌上的照片,并且对它进行高清修复,然后我终于看到了那骇人的真相——这正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无数的想法,无数的回忆碎片,无数在心中悬而未决的谜题,此时此刻全部爆发式的闪过。
在霎时间,我仿佛理解了一切。
这两个人……奥迈集团的代表,正是我的父母。
而那坐在对面的人,炎逸尘,正是柠溪。
尽管炎逸尘与现在的柠溪相貌可以说判若两人,可他看着相片时的那个眼神,就和我在曲凌婷的第一天晚上,在电梯里撞到柠溪时的眼神,完全一样。
而也正是那个时候,他认出了我,因为他看过小时候的我的样貌,更重要的是,他见过那位和我极其相似的白发女人——那或许是我的母亲。
之所以他会在曲凌婷纠缠小凌,仅仅是为了在她身上寻找到已不复存在的白馨的影子,用幻觉来欺骗与麻醉自己。
而我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幻觉,小凌也就此成为了他的牺牲品。
我:“真相,真是让人意外呢。不是吗,米娜什?”
米娜什:“是的,大少爷。除此之外,我还读取到储存卡中有另一些视频,您要观看吗?”
我:“当然,我不想错过任何线索。”
米娜什开始播放另一则视频,这里是混乱的街道,摄像镜头晃动的非常厉害。
镜头对准远处的暴动人群,那里的地面上有一大摊血肉,一个浑身被喷溅了鲜血的红发男孩呆滞的站在那滩血肉旁,看着自己的双手。
炎逸尘:“白……馨?……白……馨?白……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悲伤,绝望,疯狂的嘶吼着,随后朝着镜头冲来,却被一旁警察的镇暴武器击倒在地,被逮捕。
我关掉了视频,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
柠溪,这下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也能够理解他对奥迈集团,对这个城市的仇恨源于何处。
可是,我无法与他共情。
他很可怜,但难道在那毒气中,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孤独地走向死亡的小凌就不可怜吗?
难道躲过了战争,躲过了曲凌婷的浩劫,却没能躲过死亡,在事件结束后仍被砍下脑袋的蓓可就不可怜吗?
难道承受着失去恋人之痛,精神失常的佐藤就不可怜吗?
难道孤独了20余年,难得寻觅到友情,却在一夜之间全部尽失的米兰达就不可怜吗?
无论如何,他现在都只是一个想要制造恐慌和混乱,滥杀无辜的疯子,我不会因为他过去惨痛的经历而放弃对他的复仇,这一点丝毫都不会动摇。
船长:“怎样,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
我:“找到了,但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我或许……能理解柠溪对奥迈家的仇恨从何而起了,但……一言难尽,我还是回去后再细说吧,我准备把档案带上然后撤离了。”
船长:“好,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