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没准备再接谢明玉回来的。
但是这几日，谢明玉都沉默着站在不远处偷偷看她，让她又想起来上一世谢明玉的样子。
加上张妈妈丝毫不知道收敛，好在谢明玉已经知道拒绝了，谢明扬也算是欣慰了些。
直到前日，自己回来晚，瞥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谢明玉。
她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见到谢明扬来，将东西放下了就跑。
谢明扬凑近了打开一看，眼睛一瞬间又觉得酸涩。
那是一包糖。
谢明玉应当攒了有些日子了。
她怕谢明玉吃坏牙，特地让厨房不准多给，想不到她都攒起来了。
夜里，谢明扬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披了外袍朝着谢明玉的院子去。
身后只有个提灯的丫鬟。
还没等靠近谢明玉的院子，就听见花园里小声的呜咽声。
谢明扬寻声找去。
花园的角落里，小小团身影依偎在一起。
谢明玉和谢明岚。
谢明岚在哭。
谢明玉比他小，可小手在轻轻拍着他的背。
“别哭了，我也没爹没娘”
“不一样”
谢明岚反驳她，语气里止不住伤心。
“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小孩，没关系，我陪着你”
听到谢明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谢明扬心都碎了。
她只是想磨一磨谢明玉的性子，想让她不要那么软弱。
可她忘了，那么小的孩子，正是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哪里能磨？
她再一次将谢明玉抛弃了。
听到谢明玉的话，谢明岚哭得更伤心了。
月亮很亮，冬天的晚上也非常冷。
直到谢明岚哭累了。
“谢谢你啊”
“回去睡吧”
两小只互相安慰。
谢明岚有些踌躇，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哭了起来。
“又怎么了？”
谢明岚边抹眼泪，边说：“谢明轩将我的被子扔进池塘了，还将我的门都拆了，回去了也是冻死”
“没关系，今天张妈妈不在，你跟我住”
两个小鬼头十分讲义气，悄咪咪往院子里走。
丝毫没发现跟了一路的谢明扬。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屋子里暖洋洋的，还能闻见果香味，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
谢明岚腾得一下坐起来，就看见了满屋的人。
谢明玉揉着惺忪的眼睛，语气还迷迷糊糊的。
“怎么了？”
见谢明岚不说话，谢明玉也坐起来，一看，也吓了一跳。
谢明扬坐在太师椅上，正聚精会神看着手里的账册。
身上穿了件青色的棉裙，质地上乘，微微蹙着眉头。
身后站着好几个面容冷峻的白刀客。
身前的炭炉旁还有两个丫鬟往里面加炭火，难怪屋里暖洋洋的。
“阿...”
谢明玉最先出声，她本来想叫阿姐，但是迟疑了一下。
“大小姐”
最后出声。
屋里的人都看向了她，她被众人的目光盯得不自在。
丫鬟们很有眼力见，将带来的衣服替他们穿戴起来。
谢明岚的脸黑球球的，脚底也很脏，丫鬟给他擦洗的帕子都把水染得灰黑了，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谢明玉很乖巧，偷偷打量着谢明扬的脸色。
谢明扬没看他们，指着账本上的几个什么，跟一旁的阿什说话。
“大小姐，收拾好了”
谢明扬才放下手里的账本，递给了阿什。
阿什带着一堆丫鬟就出门了。
谢明岚见几个白刀客还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害怕得不敢说话。
谢明扬看了谢明玉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过来”
谢明玉眼睛一下就红了，慢慢踱步到谢明扬跟前。
谢明扬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很淡。
“知道错了吗？”
还没说话，谢明玉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外掉。
见谢明玉哭，谢明岚眼睛也红，小声抽泣着。
谢明扬将人轻轻抱在怀里，笑道：“你犯了错，你还哭上了”
“对....不起，阿姐....呜呜呜”
谢明玉哭得很大声，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和难过，像是在今天才终于得到释放。
屋里响起了两个孩子的哭声，几个白刀客依旧面不改色听了许久。
直到很久之后，谢明扬才带着两个眼睛肿成核桃的人出门用饭。
谢明扬的院子外，已经等了很多先生和将领，都等着谢明扬处理事情。
见到谢明扬来，都朝着谢明扬颔首。
“大小姐”
谢明扬微微点头，只是简单吩咐了声。
“劳烦各位去书房等候”
“是”
谢明扬很忙，早饭没用多少，就去处理事情了。
特地留下话让谢明玉和谢明岚将碗里的饭菜吃完。
谢明岚等谢明扬走了才放开了吃，他已经很久没吃到可口的饭菜了，院里的嬷嬷们想方设法克扣他的月钱，别说糖果点心，连肉都没见上几回。
谢明玉倒是还好，谢明扬特地吩咐了没让人苛待她。
一直到晌午，谢明扬才回来，身上还沾了不少雪。
进门的时候一身寒气，丫鬟立刻将她的大氅解下来。
“阿姐”
谢明玉小声叫她，走上去。
“过来”
谢明扬摸了摸她的头，又看了看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的谢明岚。
“给你们找了个先生，明日开始上学，不愿意的话现在可以走”
谢明扬言简意赅，十分了当说明了来意。
这话，其实是问谢明岚的，因为谢明扬搂着谢明玉，正替她挽掉下来的发髻。
“多谢大小姐”
谢明岚规规矩矩低头行礼，声音很小。
别人都那么叫谢明扬，他躲在花园后面都听见了。
想着这么叫也没错。
“嗯”
谢明扬淡淡应了一声。
“偏院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今日就搬过去”
谢明岚微微一愣，欲言又止，但更多的是庆幸。
“阿姐，那我住在哪里？”
谢明玉小声问她。
“怎么，你不想跟我住？那就搬回你原来的院子吧”
谢明扬故意逗她。
谢明玉立刻说不不不，扑进她怀里，露出半个头去看谢明岚。
谢明岚被人领着出门，她才收回视线。
“阿姐，你要收养他吗？”
谢明扬听到她奇怪的问话，眉头微动，问。
“收养？”
“我听院里的妈妈们都这么说，说明轩哥哥已经被大伯收养了，也不知道我和谢明岚会被谁收养”
“阿姐，你能收养我们吗？”
谢明扬与她亮晶晶的眼睛对视着，谢明玉的神色十分认真。
“你想让我收养你们吗？”
谢明扬也十分认真问她，若是别人听了都觉得好笑，一个十一岁的姑娘，如何收养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妹妹。
可谢明玉像是觉得，如果谢明扬肯收养他们，那他们或许又有家了。
“我想”
“我想有个家里有阿姐的家”
谢明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