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自然不惧,都是一样的套路,威胁,敲打,讲礼,动情,提出要求,见怪不怪。
叶无尘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遗漏细节。
他以前只顾武道攀升,对万物万事不上心,未曾经历过这些,而今境界卡在瓶颈,反而对一切都很好奇。
阿依努尔见宠爱自己的父亲到场,像找到了靠山般,“父王,祖母都没有跟女儿商量一下,就将我许配了出去。”
有点当面告状的意思。
“我知晓。”乌恩其深吸了口气,但不敢使太大力,傻闺女该等会儿再出声的,火候还不到。
阿依努尔此时心中一团乱麻,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女儿不想去中原京城。”
“不是不想嫁就成。”乌恩其坐在母亲身旁。
突厥的处境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两位王女撑不起整个部落。
只有新生的幼狼,才能让百万族人看到希望。
“我…”阿依努尔如鲠在喉,但又不吐不快:“我跟图雅如果真的去了中原,您跟奶奶怎么办?”
说到底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乌恩其气息一乱,咳嗽声再次响起。
老王妃轻拍儿子的后背,叮嘱道:“所以你们要抓紧,尤其是你,最好在苍梧兵发柔然之前,为突厥诞下一位小王子。”
阿依努尔骇然欲绝,为何一下子扯这么远?
叶无尘感慨道:“大家都有各自的无奈。”
沈舟总算知道了所有的交易细节,但又不好跟突厥发作,便看向“好兄弟”,不善道:“你好像很懂?”
叶无尘嗑瓜子的动作就没停过,点点头。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突厥想要生存,抱大腿是唯一的选择。
但跟苍梧相比,柔然的腿不够粗,更不够壮。
故而不管是谁当上中原帝君,老王妃都会将两位孙女嫁给他,只不过幸运的是,恰好阿依和图雅都钟情于齐王世子。
突厥母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叶无尘不情不愿的离开小板凳,毡房内气氛有些尴尬。
萨仁图雅丝毫感觉不到,拽着温絮的手臂开始询问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阿依努尔羞多愤少,但她的住所就在此处,也无地可去。
沈舟低声道:“回乡那群老者,现在何在?”
有温絮在,他放心的很,但还是想多问一句。
女子慵懒的靠在丈夫肩上,“宸国遗老多人带伤,最好安养几日再上路。”
沈舟当时是强弩之末,全靠求生的意志撑着,只能尽全力保下他们的性命,遂有些颓废道:“怪我。”
温絮用手掌贴上对方的胸膛,安慰道:“你的二品世所罕见,换个人也不可能做的更好。”
她想起几日前沈舟凄惨的模样,心还是会一阵阵的抽搐。
厚重的羊毛毡帘落下,夜色被隔绝在外,毡房内自成一方温暖的小天地。
铜盆中跳动着橘红色火焰,光影在穹顶上慢慢流淌。
一只小羊羔在萨仁图雅的保护下,躲过了成为晚餐的命运,此刻正躺在角落,发出细微的“咩唔”梦呓。
三女一男双手抱胸站在床前,脚尖轻点,面露苦色。
沈舟率先打破这沉默的氛围,“我媳妇在,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睡吧?”
萨仁图雅机灵道:“有办法!”
说罢,用力将两张床榻拼在一起,得意道:“你们看。”
火盆被掌风熄灭,四人各怀心思。
萨仁图雅腰部发力,将姐姐慢慢挤去男子身侧。
沈舟感受到一股柔软,明知故问道:“大的还是小的?”
温絮冷哼一声,“白日倒是装的挺好!”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战火,两股强横的气机在小毡房内激烈碰撞!
…
拔略真是七号狼主,他年纪不大,但运气极好,能在数千名影踪中脱颖而出,全靠老上司的引荐。
就在他以为今后也能一帆风顺时,突然杀出了个齐王世子。
拔略真听不清可汗张口闭口说些什么,应该是在骂人,颌上的胡须不停抖动,有点像家里那头老羊。
“狼庭应该是本汗的耳目。”阿那瑰用茶水润了润嗓子,“难不成所有事情都要靠观星楼吗?那你们到底有什么用?”
他心中的火气有控制不住的迹象,前期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而今居然连线索都断了!
漏洞百出的柔然,还想南下?痴人说梦!
拔略真跟着同僚一起低下头,“臣等有罪。”
大皇子上前道:“父汗,齐王世子最后出现的地点距离锻奴一族很近,会不会…?”
二皇子最近养成了跟对方唱反调的习惯,“老王妃寄来的奏章我看过,防守没有任何漏洞!”
大皇子经历上次后便痛定思痛,用了整整一壶茶的时间将《六韬》读完,面对二弟的挑衅,义正言辞道:“防守严密怎会音讯全无?齐王世子能上天入地不成?”
“哦?”郁闾穆轻笑道:“好像忠于大哥的那几个部落,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吧?”
“强词夺理!”吐贺真对着阿那瑰行大礼参拜,“启禀父汗,二弟这是胡搅蛮缠!”
国相斛律?明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拎在手上,“臣将所有齐王世子出没过的地点连接成线,虽总体是往南,但过程曲折。”
吐贺真大惊失色,如此说来,他手底下确实有人知情不报。
斛律?明补充道:“而且齐王世子似乎在有意避开锻奴的领地。”
吐贺真继而大喜,“父汗…!”
“你先别说话。”阿那瑰制止道。
斛律?明自小学习中原文化,深知站队的重要性,当下可汗已经表态,他就从早就准备好的两套说辞中选出一份,“依老臣愚见,锻奴乃草原上仅次于柔然的第一王族,高手如云,齐王世子势单力薄,绝不敢多生事端。”
“图上路线明显是提前规划好的,不涉及任何战力稍强的部落!”
阿那瑰点点头,“与本汗想的别无二致。”
一直没有开口的郁久闾·叱罗云出声道:“会不会因为伤势太重,所以躲在某处休养?”
阿那瑰眼神一亮,让吐贺真先行下去,然后问道:“郁闾穆我儿,你知道该如何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