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沈琇宁,年方十六,贵妃云所出,尚未婚配,所以还一直居住在宫内。
沈舟如一根离弦之箭般穿过月华门,闪身来到公主殿前。
沈凛一路小跑,可没过多久便气喘吁吁,自言自语道:“朕又不理亏,追这么着急干嘛?”
割孤伸手扶住皇帝,轻声道:“望陛下保重龙体。”
沈凛指着前方,口干舌燥道:“让这混球赢一次。”
早知道就晚些再给臭小子洗经伐髓,弄得他现在还挺尴尬。
因为江南的两仪净业大阵,钦天监监正的右臂至今依旧行动不便,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告假养伤,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沈舟扭头挑衅的看了一眼,呼喊道:“长乐小姑姑,齐王世子求见。”
屋内少女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后传来一阵细小的穿衣声。
片刻后,沈琇宁出声道:“日落西山黑夜晚?”
沈舟抬腿迈进殿内,自顾自找了个木凳坐下,笑道:“猛虎随行,寻不见回家的路。”
这是他们很久之前约定的暗号。
沈舟幼时常跟其父入宫,沈承煜忙于三省事务,他则独自一人四处玩耍,加之本身就比较好动,什么凝云阁,神龙殿,甚至包括被封禁的东宫,都留下过少年的足迹。
某一次闲逛时,他遇见了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姑。
沈凛三子一女成亲的都很早,沈琇宁虽独得父皇母后恩宠,但却无半个同龄玩伴。
年纪相仿的二人一拍即合,很快熟络起来,于是大内多了两道身份尊贵,但却活泼异常的身影。
之后沈舟觉得宫里还是太过烦闷,便邀请长乐去街面上耍耍,并以各种小吃玩具为引,成功骗得沈琇宁点头。
可承天门不是那么好出的,尤其是左卫值守未曾接到圣令,怎么可能允许公主出宫。
沈舟绞尽脑汁,在小姑姑的配合下,花费数月,成功在宫墙西侧挖出了个一尺二的小洞。
最后二人为了不让皇帝察觉,特意用暗号来打探互相情况。
猛虎随行,说明沈凛就在身后,今日不宜出宫游玩。
本来这个小队还有沈皓和叶望舒,可他们一听要进宫接公主,跑的比兔子还快!简直没有半点义气可言。
沈琇宁叉着腰,脸色阴沉的都能掐出水来,“出京也不告诉我一声,可真有你的。”
沈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事出匆忙,而且你在宫内,肯定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沈琇宁骂了一声叛徒。
此时沈凛出现在门外,挥手屏退左右,笑呵呵道:“朕没来晚吧?”
沈舟斜眼道:“没晚。”
沈琇宁规规矩矩的施了个万福,柔声道:“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女儿?”
京城里的沈氏子弟,除了沈舟外,在长辈面前都很有礼数。
可偏偏就是这位齐王世子,最得陛下宠爱,任他如何肆意妄为,依旧过得逍遥自在。
若是其他皇孙犯下火烧国子监这种重罪,怎么可能只是禁足了事,况且还有人看见齐王世子第二天就骑着仆役出门,好不威风。
禁足了吗?
禁了,但也没禁。
如禁。
有一些沈氏子弟也想有样学样,不拘着自己的性子,可还不等在外享受半天,就被父母拖回家中暴打一顿。
“沈家不孝子有一个就够了,多了你以为圣上不嫌烦?”
“那家伙连宗人府都敢顶撞,你呢?见了宗令腿都发软。”
“别跟我说陛下不管,陛下要真管起来,你能扛得住?咱家能扛得住?”
齐王世子目无王法的名声,一大半得归功于同族兄弟的宣传。
他们聚会的时候,总会聊起那位堂兄或堂弟,眼神里满是羡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渐渐地,京城百姓便都知道齐王世子无法无天的做派。
沈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帝,抢答道:“他是来糊弄你的,别信!”
“嗯?”沈琇宁楞在当场,“父皇骗我有什么好处?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沈凛欣慰一笑,果然女儿才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臭小子就是个漏风的斗篷,穿出去都丢人。
他是苍梧帝君,跟儿子讲君臣之义比父子之情更多,而且孩子们小时候正处于战争年代,更顾不上交流感情,只有这个闺女出生在国战末期,能让沈凛记得自己还是一位父亲。
沈舟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耻的光芒,“妄图把闺女嫁去柔然,委曲求全,这是一个当爹的能做出来的事?”
正在喝茶的沈凛被呛的猛咳几声,“满口胡言,朕何时答应过?再议二字听不懂吗?”
沈舟冷笑道:“再议就是同意,只不过想拖上一段时日,等大家慢慢都接受这件事后再提出来,好计谋,心眼都花在家人身上。”
沈凛这算是第一次在不占理的情况跟对方交锋,果然言辞犀利的很,他现在都有些同情今早上朝的百官。
明明是未经验证的猜测,臭小子说的义正言辞,好像他就这么想似的。
沈琇宁还没消化完和亲的信息,就听二人突然吵了起来。
正欲开口,却见沈凛挥手让她稍安勿躁,“斛律?明说他们有百万骑军,你就不怕?”
“吹呢!”沈舟解下腰间长剑放在桌上,“数千年来,外族最鼎盛时最多也就三四十万骑兵,外加六七十万步卒,其中还有部分是地方驻军和后勤部队,就算柔然可汗雄才大略,那也得有草场让他放马牧羊才行。”
沈凛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起码混小子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的那番话,但表面他还是装作忧心道:“就按你所说,但苍梧如今边军十五万,骑兵二十万,步卒四十五万,两相对比,差距不小。”
沈舟沉思道:“按照以往交手的情况来看,小规模战斗双方各有胜负,但苍梧一旦人数过千,结起军阵,凭借甲胄优势胜算更大。步卒不用太过担心,要想决出胜负,还是得从骑军入手。”
沈凛接话道:“虽然柔然军不善攻城,但朕也不想将战火蔓延至苍梧的土地上,所以…”
沈琇宁听出了言外之意,默默跪下,颤声道:“女儿愿意嫁往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