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尚峰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来,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他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故渊先生那间雅致茅屋里青色的帐幔。空气里,那股让他心神宁静的檀香似乎也淡了许多。
昨天,孙思邈从县城回来后,并没有立刻就他失忆的事情对他进行新一轮的审问,只是和故渊先生在院子里低声交谈了许久。苟尚峰虽然竖着耳朵偷听,但两人语焉不详,他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在忐忑不安中睡去。
他坐起身,穿好衣服,心里琢磨着今天又会被安排什么调养心神的活计——是继续扫地、打水,还是去砍竹笋?或者……故渊先生终于要对他进行某种治疗了?
他怀着不安的心情走出房间,却看到院子里,孙思邈和故渊先生正坐在那棵老树下的石桌旁,似乎在喝着早茶,低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苟尚峰出来,两人停止了交谈。
“醒了?” 孙思邈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如常。
故渊先生则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过去坐。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点——几个杂粮饼子,一小碟咸菜,还有冒着热气的、似乎是某种草叶泡的水。
苟尚峰拘谨地坐下,拿起一个饼子小口啃着,耳朵却竖得老高,想听听这两位大佬在聊什么。
“……此番采买还算顺利,只是那几味炮制好的药材,价格又涨了些。” 只听孙思邈似乎在说着去县城药市的情况。
“嗯,近年药材价格是水涨船高,百姓用药不易啊。” 故渊先生感叹了一句。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药材行情和时下一些常见病症的话题,听得苟尚峰云里雾里,但感觉……好像没他什么事?
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专心对付手里的饼子时,孙思邈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故渊先生:“先生,关于这后生……”
苟尚峰啃饼子的动作一僵,心又提了起来。
故渊先生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目光转向苟尚峰,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
苟尚峰赶紧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只听故渊先生缓缓说道:“昨日老朽观之,此子神魂未定,强求忆起过往,恐适得其反。”
【对对对!就是这样!别逼我了!】苟尚峰在心里疯狂点头。
“其心多杂念,思虑纷飞,不似常人般安稳。” 故渊先生继续道,“需以实务收之,劳其筋骨,定其心神,或有裨益。”
【嗯?劳其筋骨?定其心神?这不就是让我继续干苦力吗?!】苟尚峰感觉不太妙。
果然,故渊先生看向孙思邈:“思邈,我看不如你还是将他带在身边。你平日走村串户,行医救人,便多让他做些踏实的活计,无论是采药、炮制,还是帮你打理杂务,让他身有所劳,心有所寄,少些胡思乱想。待时日久了,他这‘远游’的神魂,或许能慢慢归位。”
孙思邈听完,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故渊先生的建议。他看了看旁边低着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苟尚峰,最终点了点头。
“先生说的是。” 孙思邈站起身,对着故渊先生拱手道,“叨扰先生清修多时,我等也该告辞了。这后生,老朽会带在身边,好生‘看顾’的。”
他特意在“看顾”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得苟尚峰心里直发毛。
【完蛋!这老神棍给孙老头出了个馊主意!以后我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故渊先生也站起身,微微颔首:“如此便好。思邈贤弟,山高路远,保重。”
“先生亦保重。”
简单的告别之后,孙思邈便示意苟尚峰跟上。
苟尚峰连忙起身,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行礼,故对着故渊先生胡乱地鞠了个躬,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孙思邈身后,走出了这个他才待了一天多、却感觉格外漫长的清静居所。
临走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故渊先生依旧站在茅屋前,身影在晨光和竹影中显得有些飘渺。
两人沿着来时的小径下山。孙思邈依旧在前面走着,步履稳健,没有多余的话。
苟尚峰跟在后面,心里却翻江倒海。
虽然离开了那个让他感觉很不自在的故渊先生,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被孙思邈“带在身边”、“好生看顾”、“多做实务”、“少想杂念”……他就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这和在现代医院被主任 pUA 有什么区别?!换个地方继续当牛马吗?!】
【我的暴富大计啊!我的咸鱼梦想啊!】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哀嚎,同时也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看来,想在这个时代混下去,光靠装傻充愣是不行了。必须得展现出一点价值,让孙老头觉得带着他不是个纯粹的累赘?
可他的价值……除了那点半吊子的现代医学知识,还能有什么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粗布衣服,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几枚冰凉的铜钱。
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