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做好决定,所有安排与行动便很迅速。
此次进京也是。
李玉满选择夜行,走水路,绕到皇城后相连的渤海。
……
五月初六,海风簌簌。
李玉满一身与夜色相融的黑衣站在船头,背手遥望灯火通明的不夜城——金粉洛河。
木芳小跑上前,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主子,前方又来了几艘官船巡视,据我们刚劫了船夫说岸上还设了查验身份的关卡。”
在顾槐或者说大晋其他帝王在位期间,金粉洛河都是极为薄弱的防守环。
这里以灯船上婀娜多姿的船女出名,是达官贵人流连忘返之处,又背靠一望无际的大海,船撑出岸再驶回来,只道一声出海游玩,众人便心照不宣,没人深究。
没想到时琬琰接管后,此处虽依旧是灯火通明,丝竹管弦、霏靡声不断,但这来往巡逻的官船便多了许多,还有那道从未听闻的关卡……
木芳:“那关卡也不知多添了什么,我们临时伪造的身份怕是经不起仔细查验。”
李玉满垂眸凝望片刻,抬手指着不远处最大的一艘灯船道,“靠上去。”
“我们浑水摸鱼,去看看她们的身份牌上有什么,再往里添。”
那几艘官船已经往这个方向靠过来,她们船上没有掌灯,夜深水乡,一时难以发现,但再靠近些可就说不准了。
于是得到指令的木芳不敢多停留,立马招呼船夫躲开官船的视角,有惊无险地卡进她们的视野盲区,然后趁机登上灯船。
打算得挺好,可这一上船,好似好运到头般,甫一站稳没多久,便听到了官船叫停要查人的喧闹声,李玉满与木芳对视一眼,四只眼都写了两个字——完蛋。
就当李玉满评估着要不要直接出去表明身份时,她们对面二楼一扇精细的雕花门由里打开,走出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
瞟了眼没多看,李玉满连忙给木芳打手势让她将人打晕,不曾想哪人先呼出声,“小郎君?”
“?”
声音有些熟悉,李玉满下意识抬头看,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千里横黛色?”
横黛依在门边,万众风情道,“是我,没想到小郎君还记得。”
“横黛娘子不也还记着吾?”
横黛低头笑,能不记得吗?第一个对她投来尊重的人,她记了好久好久……
这认识就不太好下手了,李玉满正想着怎么办时,横黛先一步道,“难得有缘再见,小郎君何不进来喝杯茶?”
李玉满盯着她看了两秒,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咳,那什么,实不相瞒,我是女子。”
希望她便把她当成什么情人了,让她陪她干点什么……
横黛一面笑弯腰,一面摇摇晃晃走下来,“哈哈哈,您呀真是可爱,我打小穿梭在声乐场所,是男是女我难道还分不清了?只是瞧您穿着一身男装,顺势叫罢了。”
李玉满躁红着脸干咳,“呃,咳咳咳,那就好那就好。”
横黛柔柔挽住她的胳膊,左手牵着木芳,一左一右地往上拉。
两人一进屋她便关上门,木芳还警惕地站在窗户边观察着楼下的动静,横黛先给李玉满添了一杯茶,也给她倒了一杯,送到她身边,道,“例行审查,侍卫姐姐不用在意,这艘船是官家赠予我的,在我名下,这点小事我能应付过去。”
也竖着耳朵听的李玉满多看了她两眼。
再次见面,横黛从穿着上便能看出日子过得优越多了,起码穿得体面,不再靠卖肉来维持生机,说话也落落大方,自信不少。
李玉满没有推辞,拱手道,“那就有劳横黛娘子了。”
横黛笑着应了,“不过上了岸,我就帮不到你们了。”
她没多问李玉满两人来此为何,只是跟她们说上岸的情况。
李玉满看她生活便知,时琬琰待她们不错,于是道,“身后有些尾巴,甩不干净,我想甩干净了再去见时帝。”
“见”而不是“求见”,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很值得深究,但是横黛眨眨眼,并没有多问。
那官差果然只是来门口隔门问一句,便带着人离开。
等她们走后,灯船又热闹起来,在摇摇晃晃地暧昧声中拨开海水驶向岸边。
一盏茶品完,横黛便打前领两人出去。
李玉满见管事的是她,便想过灯船大概将船女换成了船男,只是没想到如此的劲爆露骨,竟然全是男子。
女子仅有几人,腰间别着长鞭,毫不留情地抽打那些撅着屁股扭来扭去的男子,维持着秩序。
李玉满忽地停下脚步,横黛扫了眼周围解释道,“这是男倌院,专给下了战场的男将们提供,为他们服务的……也都是男子。”
“小郎君是觉得不心疼了?还是不舒服了?”
这话虽是一如今笑着说的,但语气阴森。
李玉满垂眸推开她,往外走,淡淡道,“我从不心疼男人,刚刚只是见到了熟人。”
没错,李玉满又见到熟人了。
——崔慎行父子。
崔宇正被人捅得满地爬,大概是认出她了,所以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不巧李玉满对他人恶意的视线很敏感,瞬间便将他认出来了,同时还有他旁边被吊着做尿壶的崔慎行。
横黛闻言愣了一下,环视一圈不清楚她说的谁,但见她淡漠地模样,应当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人,便扭着腰肢继续往前。
横黛帮忙过了关卡,李玉满顺利的来到护城河外。
特殊时期,皇城内并无宵禁一说,城墙上穿梭着高举火把的巡逻队,李玉满抬头仰望片刻,正准备上前叩门,墙角黑影出哆哆嗦嗦走出一个提着裤腰带的人,一把拽住李玉满后推,用她高壮的身躯挡住李玉满。
墙上有人发现了她这诡异的动作,笑问道,“曲老三,你这是干什么哩!”
“遇到讨债的,俺先糊弄一下,墙上你先看着!”
木芳下意识地要动手,被李玉满按住,她转身道,“曲大姐,别来无恙。”
“什么恙不恙的!”曲大姐一边把她往里死角暗处推,一面道,“你这么来着哩!我听说你走了,正在北边养尊处优的待着呢,你跑这来干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