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萧然踏入了一座看似废弃的仓库。
外头破败不堪,墙体残缺,门窗破裂,甚至连仓库外的木栅上都长满了枯败的藤蔓,一副被遗弃多年的模样。
但当他踏入其中,眼前的景象却瞬间天翻地覆。
——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仓库内部被巧妙改造,地面铺着绵软厚重的羊毛地毯,四壁悬挂着精美的丝绸帷幔,天顶悬着几盏琉璃宫灯,将整座地下粮行照得宛如白昼。
而在大厅中央,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台上,堆放着一袋袋包裹严实的粮袋,其中夹杂着厚厚的银票、金锭,甚至还有来自西域和辽国的商契,密密麻麻地堆叠在桌案之上。
粮行的侍从来往穿梭,他们神情沉稳,举止干练,甚至连端茶倒酒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冷漠的精准。
萧然微微一眯眼。
这里,绝对不是寻常的粮行。
——没有熟人带领,哪怕是城中最富有的粮商,也休想找到这里。
杜老七缓缓走在前方,语气平静地介绍道:“萧掌柜,粮食生意,并非市井中随意讨价还价的买卖,而是需要足够的资本和……实力。”
萧然目光微转,看向那一袋袋粮食,以及几名西域、辽国的商人正在低声洽谈,心中不禁冷笑。
这哪里是粮商会馆?
分明是一个黑市!
杜老七缓步走在前方,将萧然引入主厅后,竟未曾安排他去普通座位,而是直接引向了一处贵宾席。
此举,顿时引起了周围商人的侧目。
萧然微微眯眼,心中暗道:“这是试探,还是别有用意?”
贵宾席并非随意之地,往来之人非富即贵,若他真是个普通粮商,突然被安排在此,势必会引起众人的关注。
果不其然,他刚落座,便听见有人低声议论——
“萧记的买办?什么时候来了青阳城?”
“天都的萧记……竟然也盯上了青阳城的粮价?”
“嘿,看来局势愈发有趣了……”
萧然泰然自若,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随后随意地向身旁的一名本地粮商搭话,语气自然流畅:“贵馆倒是气派,难怪青阳城的粮价能被控制得如此精准。”
那名粮商微微一怔,随即哈哈一笑:“萧掌柜说笑了,市场有市场的规则,青阳城自有秩序。”
“秩序?”萧然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是公平交易,我自然乐见其成,可如今米价飙升,百姓苦不堪言,怕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吧?”
那名粮商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目光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端起酒杯掩饰道:“萧掌柜初来乍到,或许有些误会,待会儿拍卖会开始,你便知道,市场自有公道。”
萧然轻笑,不置可否。
他清楚,今晚这场拍卖,不仅仅是粮食的竞价,更是一场无形的较量。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跟随萧然进来的随从之中,已经悄无声息地少了一人。
在会馆一角,一道身影早已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中,顺着幽暗的回廊潜入了更深处。
没人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悄然窥视着这座会馆的秘密。
那里,一道身影静静立着,仿佛是会馆内随处可见的商人,然而他袖口微动,食指轻轻敲击木桌的频率极为规律。
这是许文山在传递暗号。
萧然神色不变,轻轻敲了敲桌面,随后端起酒杯,仿佛随意地晃了晃酒液。
许文山眼神微微一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
他低垂着眼眸,顺势起身,手中折扇微微一抖,掩盖了短暂的犹豫,随后悄然步入人群,随着酒客的流动向会馆的偏门方向而去。
粮商会馆后堂,幽深狭长的回廊之中,沉闷的灯火摇曳。
这里是通往各个仓库和贵宾房间的要道,平日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四周静谧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许文山脚步轻缓,掌心已经悄然贴在腰间的短刃上。
他目光扫过回廊的地面,忽然在一处墙角发现了一道极为细微的鞋印——那是新近留下的泥痕,鞋底花纹清晰,显然不属于商贾,而更像是擅长潜行的武者。
心中警铃大作!
他迅速压低呼吸,靠着墙角站定,悄然侧耳倾听。
门后,有人!
不仅仅是一个人!
门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低语声,许文山竭力屏住呼吸,调整身体微微侧向,借助暗光透过门缝观察内部的情形。
“……今晚的竞价,必须让辽人赢下……”
“……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若被朝廷粮商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转移仓库的货物,不能再拖下去了。”
许文山的心瞬间一沉。
辽人、粮商、幕后交易……所有的线索都汇聚到了一起!
就在他准备悄然撤退,将情报带回行辕时——
“谁在那里?!”
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猛然被推开,一道黑影如饿狼般猛扑而出,手中的短刃寒光一闪,直取许文山的咽喉!
杀气扑面而来!
许文山心神一震,毫不犹豫地向后疾退,短刃堪堪擦过他的喉咙,在颈侧留下了一道微红的血痕!
“叮——!”
短刃交错,火星四溅!
许文山双足一点,借力翻身跃起,手中匕首瞬间翻转,封挡住对方第二次的突刺!
“竟然有人敢闯入这里……留下你的命吧!”
黑影冷喝,脚下猛然踏前一步,出手凌厉狠辣!
许文山迅速判断出——对方是职业杀手!
但更可怕的是——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杀手!
黑暗的回廊尽头,数道身影悄然浮现,光影间,寒刃反射出森冷的杀机,悄然逼近!
“杀了他。”
一道不带感情的命令从黑暗中传出。
许文山心下一凛,瞳孔微缩。
今晚这一趟,比想象中更难脱身!
与此同时,在青阳城偏僻的街区,玄鸦正悄然行动。
她的目标,是贺记杀手团的一名成员,这个人曾在多次行动中露面,疑似与粮商会馆有所关联。
玄鸦一路跟踪,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地进入了一家不起眼的赌坊。
她微微皱眉,低声道:“他们果然藏得够深。”
她示意手下包围赌坊,而自己,则悄然潜入其中。
赌坊内人声嘈杂,纸牌翻飞,赌徒们叫骂连连,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气息。
但玄鸦一进入,眉头便轻微皱起。
这里的气氛……太过刻意了。
尽管赌徒们看似沉浸在游戏中,但她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甚至有几人眼角余光不时朝门口方向扫视。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异样的紧绷感,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某个契机。
她下意识地调整了步伐,避开了中央最显眼的位置,而是贴着墙角前行,手指微微搭上袖中暗器,神色冷静。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不像是一个随意藏身的地方,而是……一个故意设下的局。
但敌人到底是早已察觉她的行踪,还是本就已经等在这里?
她需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