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候中策的秘密据点。
夜色沉沉,寒风凛冽,吹拂着这座空无一人的小院,卷起落叶和尘埃,在黑暗中翻腾。
残留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仿佛鬼魅低语,嘲弄着姗姗来迟的追捕者。
许文山踏入院中,脚步落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是惊醒了一座沉睡的坟冢。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墨香,然而,混杂其中的,却是一丝焚毁的焦味。
候中策撤离前显然做了精心的掩盖,但仍然留下了一丝刻意为之的痕迹。
墙上,烛光映出一道狂放的笔迹,墨色尚未彻底风干,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夜影无声散去时,风回路转再逢君。”
“青山不改留一笔,江湖再见话浮沉。”
许文山目光森冷,唇角微微抿起。
“候中策……你早就料到我们会来。”他低声道,字字透着锋锐寒意。
他目光扫过周围,桌案上凌乱的书卷,地上被遗弃的竹简、帛书,一切都在说明这里不是仓促撤离,而是有条不紊的“收拾残局”。
这一切,分明是有意留下。
“大人!后院发现密室!”
士兵疾步而来,脸色肃然。
许文山心中微动,大步迈入后院。
破旧的木门半掩,门轴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空气中弥漫着霉湿的气息,与一丝淡淡的药草味交织在一起,沁入鼻腔。
推开暗门,一间密室映入眼帘。
屋内的烛火尚未完全熄灭,桌案上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烛泪,轻微的烟雾在空气中盘旋,如鬼魅般翻腾。
几张未整理的羊皮纸散落在地,墨迹尚未完全干涸,仿佛有人刚刚匆忙离开。
这里,才是候中策真正的据点。
许文山的眼神沉了下去,步步逼近桌案,目光迅速扫视那些未及带走的文件,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他随手翻开一卷竹简,眼神陡然一缩。
那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生死时刻表”——上面详细记录着萧然每日的作息、服药时间,甚至连他最近几次病情反复的时间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萧景玄——起身:辰时三刻。”
“药效消退:午时初。”
“入眠:亥时一刻。”
“病势加剧:三日前,申时。”
许文山指尖缓缓收紧,纸张在他掌心被捏皱,指节微微泛白。
候中策不仅在监视他们,他几乎已经将整个行辕的运作模式摸透,甚至可以精准推算出萧然何时最虚弱,何时最接近死亡的边缘。
“候中策对我们的掌控,远远超出预想……” 许文山眉头紧锁,心头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快速翻阅,发现这些资料不仅涉及青阳城的药材运作,甚至连总督府、贺记、曹记、行辕的势力分布、密信往来,甚至连慕容冰的药方配比、解毒进程都被详细记录下来!
候中策,早已将他们的所有动向掌握在手中,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怪不得殿下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许文山低声喃喃,目光阴沉。“这不是简单的监视,而是——一场狩猎。”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另一本手札上,封皮普通,却摆放得极为显眼,墨迹尚未完全干涸,仿佛候中策在离开前刚刚留下。
翻开书页,第一页赫然写着:
“玄鸦——云隐镇。”
许文山的心猛然一跳,眸光陡然变冷。
云隐镇……!
这是青阳城外三十里外的一个隐秘小镇,地势险要,人口稀少,但却是南北商道的交汇点,一直是诸多走私商队的落脚之地。
“玄鸦,你果然并没有走远。” 许文山心中瞬间做出判断。
玄鸦作为刺客的头目,她的身上必然藏有解药。而候中策一直在监视她,绝不只是单纯的情报刺探。
许文山猛然意识到——候中策想彻底除掉玄鸦,让解药永远消失!
若候中策先一步找到玄鸦,她的生死便掌控在他的手中,而一旦玄鸦死去,这世上再无解药,殿下便真的走到了尽头!
不能再等了!
心头的紧迫感如烈火般燃烧,许文山的呼吸骤然加快,胸腔中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窒息。
他原本还想稳妥行事,先将情报送回行辕,让殿下定夺,但现在——
没有时间了!
候中策定然已经在赶往云隐镇的路上!
他若迟一步,玄鸦或死或逃,解药彻底断绝!
想到这,许文山的目光变得坚定,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身旁的亲卫下令:“带上所有的文书,立刻返回行辕,将这些资料交给殿下。”
“那您呢?” 一名士兵问道。
许文山翻手握紧长刀,声音冷冽而沉稳:“我要去云隐镇。”
他不会等大军集结,也不会浪费时间权衡利弊——因为殿下的安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但云隐镇凶险未明,候中策定然在暗处布下杀局,大人若独自前往……” 亲卫露出一丝担忧。
“正因如此,我必须亲自去。” 许文山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行辕需要时间部署,殿下需要解药,而我……只需带回答案。”
夜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襟,映照在他冷峻坚毅的面庞上。
他并非不知危险,但他是许文山,是萧然的左膀右臂,是行辕中最果决狠厉的部下,向来不惧生死。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札,最后一遍确认“玄鸦”的落脚点,目光冰冷,语气不容置疑:“立刻备马,半刻钟后出发。”
……
夜幕下,孤骑远行
星光微微,长夜如墨。
一骑独行,踏入黑暗的风暴之中。
许文山身披黑色披风,长刀悬于马侧,策马奔行,蹄声回荡在荒野之上,宛如死寂夜色中的唯一心跳。
他的身影在星光下拉得极长,仿佛一柄孤锋,划破夜幕,直指未知的杀局。
此去云隐镇,生死未卜。
可他知道,他必须去。
因为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信念。
——
这一战,他绝不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