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海面翻滚起了海浪。
徐明诏目视远方,看着那团海浪不作声。
他曾经在一本科普书里看过,人体心脏细胞的更新要长达二十多年,而他也花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去把那颗装有许晋轩的心脏彻底洗涤清空,好不容易踏出了第一步,接受了许柏延,把许柏延装进心里。
袁赫却想把他那颗重获新生的心脏搅碎,还过分地想要完完全全霸占他的身心,强迫他当一个只会听话、被欲-望腐蚀理智的母狗。
如果有一天,许柏延真的死了,徐明诏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
横竖大不了一死。
袁赫这个野蛮专横的男人没什么可怕的。
而且他好像知道了袁赫的软肋是什么。
虽然很荒谬,这个把自己当成玩物的男人,的的确确很在意自己。
徐明诏无所畏惧地淡然一笑,说:“是啊,你不是知道的吗?我恶心你,你说我没有筹码了,你说我没有就没有了吗?我有的。”
说完,徐明诏用力咬上了自己的舌头。
破肉的疼痛感猛然在脑海里炸开。
疼,好疼,舌头连着心脏在抽疼,他一辈子从来没这么疼过。
鲜血沿着嘴角渗落,徐明诏看到了那团海浪已经涌到了跟前,扑打在甲板上,溅起细细的水珠,水珠将要落到他身上时,袁赫转身挡住他跟前,面目狰狞,表情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一瞬间,徐明诏意识到,他还没有到彻底绝望的地步。
“松嘴!”袁赫两指蛮横地闯入他的口腔,像千斤顶一样张开,卡在他的上腭与舌头之间,嘴巴一时酸软到合不上,口水混着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袁赫眼球里血丝像要快爆开一样,盯着他说:“杀不死我,就用死来威胁我?他们两个值得你这么做吗!”
徐明诏胸腔急喘气来,眼神倔强地与对袁赫对视着,不肯弱下半分气势。
袁赫气得浑身发抖,闭了闭眼,最终,无可奈何地把手抽离出来。
徐明诏看目的达到了,倾身过去抱住了袁赫。
袁赫身体一僵,像头被驯服的凶兽,眼底的血红在渐渐褪去,手慢慢地搭上了他的腰间。
徐明诏孤注一掷,打算把他仅有的筹码发挥起最大用处来,他低声说:“你放了许柏延和许晋轩,还有……常华旭和陶优,你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你不想我死吧,你只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对不对,那我们就在一起吧。我会试着……爱上你的。”
“你会,爱我?”袁赫一字一顿地向他确认。
咚咚咚……聒噪鼓动的声音。
袁赫的身高和许柏延相差无几,他的耳朵就贴在袁赫的胸膛上,又听到了那道心跳声。
他点了点头,“嗯,我会爱你,毫无保留地爱你。”
他会短暂地说服自己去爱这个男人,等确认许柏延平安无事回到申海,他也会跟这个男人去加拿大,自愿走进男人给他编织的囚笼。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他恐怕不日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他一定得说服袁赫。
惴惴不安地等待了许久,袁赫一直没回话。
没有遮阳伞的遮挡,直射而来的日光晒得徐明诏发顶有些发热,他咽了咽口水,微微抬起头来,眼睛瞥向上方的男人。
袁赫正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徐明诏松了松手指,他的后背就是大海,如果袁赫说出一个不字,他会毫不犹豫转身跳进去。
“许柏延是怎么和你走到一起的?”袁赫突然问。
徐明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一时愕然,哑口无言。
袁赫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说:“他见过你晚上的样子,他肯定是看上你那张脸了,你就这样心甘情愿给他艹?”
袁赫似乎曲解了他和许柏延的关系,虽然不得不承认,他和许柏延能有交集是因为年轻的那张脸。
可是经历这么多之后,他坚信许柏延是真的喜欢他的。
“他喜欢我,我也……”怕激怒袁赫,徐明诏识趣地不往下说了。
袁赫显然不相信他,眼睛固执地与他对视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明诏,醒醒吧,别再被那两父子欺骗得团团转了。”
徐明诏不想听他废话,急了,瞪着袁赫说:“你究竟答不答应我!”
袁赫顿了一会儿,说:“我怕你又骗我。”
徐明诏脑子一嗡,全身的血液在倒流,“我用得着……拿性命来……骗你吗?”
自己豁出性命,拼死想寻求一线生机,袁赫竟然会以为自己在骗他。
“你想起我了,我就信你。”袁赫说。
徐明诏苦笑了一声,没得谈了,他松开手。
“那我去死了。”他说,声音轻到弱不可闻。
他脚步还没跨出半步,袁赫突然拦腰抱住了他,往房间走去。
徐明诏双腿在空中乱蹬,嘶吼地喊:“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死!!许柏延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袁赫一声不吭地把他重重摔到床上,卷起薄被单绑住了他的双手,再把被单剩余的长度绑到床头的横杆上。
床很重,徐明诏拖动不了半分,只能无助地扭动着身躯,狂喊:“袁赫,你这混蛋!!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袁赫无视他叫骂,转身要走,想到了什么,走了两步又回头,脱掉黑色的上衣,卷成团塞进他的嘴里。
袁赫就这样丢下他,赤裸着上半身出去了。
回来时,身后跟着那个家庭医生。
徐明诏眼神变得惊恐了起来,嗯嗯嗯地叫着,不停地摇头,眼眶渗出了泪水,似乎在说:不要。
医生拿出针剂,看他反应那么大,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了袁赫。
袁赫走过去把他抱上床,固定住他乱动的身躯,说:“打吧。”
医生点头,往床边一坐,针水很快又打入他脚踝上的血管。
全身的力气在缓缓散去,意识却是清醒,他双眼含恨地盯着袁赫。
袁赫注视着他,轻声说:“是肌肉松弛剂,会让你没力气一段时间,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加拿大了,你要快点想起我来。”
徐明诏绝望地闭起双眼。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时间在流逝,他有时清醒,有时昏睡,但每次醒来都能看到袁赫的身影,袁赫喂他吃东西,抱他去洗澡,给他洗脸刷牙,亲力亲为地照顾起他。
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袁赫摆布。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海上漂流了数日的游轮停了下来。
套间门笃笃响了两声。
袁赫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徐明诏睡得正香,精致柔和的脸上毫无防备之态。
他微微一怔,珍惜地在徐明诏的嘴角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保镖说:“冯先生来了。”
他点头,走之前把门锁好,跟着保镖走了。
空落幽静的长廊上,灯光暗了下来。
啪嗒啪嗒,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响起,没彻底暗下来的过道灯又倏然亮起白炽的光芒。
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到门前,轻扭门把,发现扭不开。
“靠。”人影咒骂了一声,说:“还好我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