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bIRth-Ω最初的突破性发现,正是导师提出的意识转移理论。而现在看来,这项技术被人扭曲成了更可怕的东西。
“导师还说了什么?”马天启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陈明远摩挲着怀表,Ω≠∞的符号在晨光中闪烁:“他说...当实验数据泄露,就意味着实验已经失控。”
窗外,晚风吹来一片叶子拍打在玻璃上,像某种令人不安的预言。
马天启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茶水的热气在眼前氤氲成雾,雾气中渐渐浮现那个永远穿着整洁白大褂的身影。
孤儿院斑驳的围墙下,年幼的他踮着脚尖,望着被孩子们簇拥的周先良。那个温润如玉的医生蹲下身,耐心地讲解着人体模型。他回答的每个问题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长大了想做什么?“
“您是做什么的?“
“我是医生。“
“那我也要当医生。“
简单的对话,却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岭。
此后十年,每月准时送达的资助款,夹在信封里的医学启蒙书,还有那些用红笔细致批注的习题集...在无数个寒冷的冬夜里,成为照亮前路的星火。
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时,他第一次看见导师红了眼眶。那双常年握手术刀的手,颤抖着抚过纸面上的烫金字迹。
实验室的灯光下,导师的身影总是最晚熄灭。那些手把手教导的深夜,那些被揉皱又展平的论文草稿,还有每次手术前那句不变的叮嘱:“记住,我们拿的是手术刀,不是屠刀。“
马天启突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夜,那个总在手术台前为他擦汗的人,就这样消失在雨夜里。
“生要见人...”他盯着文件上那个鲜红的终止章,声音嘶哑得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死要见尸。”
茶杯在他手中裂开一道细纹,滚烫的茶水渗入指缝,他却感觉不到痛。
申早的黑雾无声缠绕上他的手腕,像一道沉默的誓言,给了他一丝清醒。
马天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导师...怎么会有罗氏的股份?”
陈明远将那只鎏金怀表轻轻推到他面前,表链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冷光:“这是赵天岚当年承诺的技术入股。”
他微曲的手指在“Ω≠∞”的刻痕上摩挲,“用REbIRth技术换的。”
“现在,签下名字。”陈明远将钢笔转向他,笔尖在灯光下泛着寒芒,“5%的罗氏股份就是你的了。”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掠过申早,“大小姐在董事会的胜算,又能多一分。”
马天启的手指触到文件边缘,纸张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解剖台上的不锈钢托盘。他突然将文件推了回去,动作决绝得像在推开一具尸体:“我会找到导师。”
申早看着马天启紧绷的侧脸,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在法律上,失踪满两年就可以宣告死亡。
——这个固执的男人,究竟在坚持什么?
“后生仔...”陈明远叹息着收起文件,手杖在地面敲出沉闷的回响,“这份协议我会暂时替你保管。你哪天想通了,也可随时来找我。”
陈明远的话戛然而止,怀表突然从桌面滚落,表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马天启接住怀表的瞬间,表盖弹开。泛黄的珐琅表盘内侧,除了那个神秘的符号,还有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刻字:
“给天启,当你看到这行字时,记住Ω≠∞——周先良”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耳边突然响起导师最后那通电话里的杂音,那些被当作电磁干扰的噪音,此刻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意识像代码一样组成可以进行转移...那人体也就只是一台精密的有机容器,一旦想从容器中强行剥离意识...就会触发自毁程序...”
那时的他还不是死神,可导师已经参透死神的游戏。
“陈叔。”申早的声音如刀刃划破凝滞的空气,打断马天启的思绪。“我们明日启程去缅城。”
她的目光转向马天启,黑雾在眼底流转,“马医生,您可要同行?”
“去!”马天启的指节泛白,鎏金怀表在他掌心烙下深痕,“当然要去!”
陈明远的眉头拧成沟壑:“缅城?”他的手杖在地面刻出深深的凹痕,“怪不得!我早该想到!”
申早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这些孩子本就是送往那里的实验品。”
她的声音淬着寒冰,“不揭开这个魔窟,我寝食难安!”
“好!”陈明远的手杖猛然砸向地面,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那就去缅城——”
他的眼中迸射出刀锋般的锐光,“把那天捅个窟窿!”
***
深夜,申早在陌生的床榻上辗转,丝质被单缠绕在腰间,又被烦躁地踢开。
山间的夜寂静得能听见露珠坠落的声响,虫鸣在院内角落窸窸窣窣织成细密的网。
远处一阵阵夜风如浪潮抚过树梢,偶尔将夜枭凄厉的啼叫淹没。
她感受着衰猫在夜色中游走,如同无形的幽灵收割着方圆一里内的衰气。
动物残骸上飘散的零星衰气,沼泽地里升腾的腐朽气息,都化作细流汇入她的经脉。
衰气不再只是指尖缠绕的黑雾,而是在周身织就一张无形的网,随着呼吸缓缓收拢。
凌晨的系统播报声在脑海中响起时,申早正沉浸在衰气编织的暖流里。突然,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救命!不要杀我——”
她猛地睁眼,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弹起。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隔壁房间。
月光从窗帘缝隙渗入,勾勒出床上几个蜷缩的小小身影。其中一个孩子正剧烈颤抖,瘦弱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救我...不要...”
稚嫩的声音里浸满恐惧。
申早跪在床沿,将那只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黑雾自发地从她指尖渗出,轻柔地抚过孩子紧绷的眉心:“乖,不要怕,姐姐在这里。”
她的声音轻得像拂过窗棂的夜风,指尖的黑雾化作温柔的光晕在孩子周身流转。
孩子的胸膛不停起伏,双眼紧闭,脸上表情痛苦,嘴中依旧呜呜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