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晨光穿透薄雾,在演武场青石板上洒下碎金。七岁的楚明渊束着崭新的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白兔形状的玉佩,怀中的雪球白兔正乖巧地啃食菜叶。他踮着脚尖,目不转睛地望着苏辰演示枪法,稚嫩的脸上满是专注。长枪刺破晨雾发出锐响,带起的劲风掀起少年额前碎发。
\"苏将军,您出枪时腕部微抖,可是旧伤发作?\"清亮童音突然响起。
正在演练的苏辰动作微滞,转头看见楚明渊已经小跑着来到身边。少年蹲下身,粉雕玉琢的手指悬在他右腕狰狞的伤疤上方,眼中满是担忧:\"我听侍卫说,这是您为救先帝挡箭留下的。\"一旁的霍将军惊得铁甲相撞,他追随苏辰二十年,也只知这伤由来,却不知小皇帝竟能细心至此。
\"陛下聪慧!\"苏辰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震动,\"这点小伤不碍事。\"
\"不行!\"楚明渊跺了跺脚,从袖中掏出个绣着金边玉兔的布包,\"姑奶奶教我用的金疮药,她说里头掺了天山雪莲,能祛腐生肌!\"他跪坐在青石板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用木片挑起药膏。因为个子太矮够不到伤口,便踮着脚,仰起小脸认真涂抹,\"等我长大了,定要让天下名医都来给苏将军治伤!还要建座大大的医馆,让所有受伤的将士都能快快好起来!\"
校场四周,持戈而立的将士们红了眼眶。赵统领悄悄擦拭眼角,恍惚间想起自己那在战场上夭折的幼子。晨光里,楚明渊柔软的童音与军阵的肃杀形成奇异的和谐,仿佛为这片浸染着鲜血的土地,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雕花木窗半开,楚昭宁倚在软垫上,看着庭院里的场景露出微笑。她腕间的青纹在晨露中泛着微光,每一次发作都似有千万根细针在噬咬经脉。身旁的姨娘将熬好的药碗递来,药香里混着苦涩的艾草味:\"小皇帝每日卯时就候在厨房,监督厨子熬药,倒是比某些人还固执。\"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楚明渊抱着描金食盒跑进来,发间还沾着几片飘落的银杏叶:\"姑奶奶快看!我和御厨学做的莲子羹,特意少放了糖,大夫说您不能吃甜!\"他跪在软垫上,像捧着稀世珍宝般打开食盒,用白玉勺舀起一勺羹汤,轻轻吹气,\"您尝尝,要是凉了我再去热!\"
楚昭宁接过羹汤的手微微颤抖,二十年前她摘下凤冠,在漫天非议中离开皇宫时,从未想过会有这般光景。少年皇帝跪坐在她膝边,认真地数着碗里的莲子,嘴里还念叨着:\"一颗、两颗......等我学会治国,就派人去南疆找解药,把姑奶奶的病统统赶跑!还要让全天下的夫人都能喝上暖暖的莲子羹!\"
暮色降临时,楚明渊抱着雪球蹲在书房门口,透过门缝看着苏辰在烛光下批阅奏折。案头堆着厚厚的军报,烛泪顺着鎏金烛台蜿蜒而下,在舆图上凝成暗红的斑点。他不敢打扰,却又不愿离去,小身子蜷成一团,怀里的白兔偶尔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直到苏辰放下狼毫,才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陛下怎么不进来?\"苏辰将他抱上膝头,烛火照亮少年冻得通红的鼻尖。楚明渊立刻翻开怀中卷边的《治国策》,上面密密麻麻画着歪歪扭扭的批注:\"苏将军,这里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水要是生病了,船该怎么办呀?\"他指向窗外,流民的帐篷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我今日去看过了,他们喝的水又苦又脏,好多孩子都在咳嗽。是不是等水干净了,船就能稳稳地走?\"
月光爬上少年的肩头,照亮他眼中纯粹的担忧。苏辰握着他的小手,在舆图上画下一道弧线:\"陛下说得对。明日我们就开仓放粮,再派人去挖水井。\"怀中的小人儿眼睛发亮,突然掏出块皱巴巴的帕子,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为民\"二字,\"这是我学写的,以后我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穿暖!\"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在这方小小的书房里,少年皇帝的稚语与将军的承诺交织,恰似一颗种子落入冻土,只待春风来临时,便可破土而出,长成守护天下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