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凛冽的寒风如猛兽般掠过紫禁城,太和殿檐角的铜铃在风中疯狂摇晃,发出清越却又带着几分凄厉的声响。九声晨钟穿透浓稠的薄雾,惊起宫墙下成片的寒鸦,黑压压的鸦群腾空而起,翅膀拍打声在寂静的宫阙间回荡,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六岁的三皇子楚昭昀被苏辰稳稳托举着,一步一步登上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蟠龙金椅。幼帝身上的玄色冕服华美至极,金丝绣纹在晨光中闪烁,可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晨露,仿佛他昨夜紧张难眠流下的汗水。十二串东珠缀成的冕旒随着他因紧张而剧烈的颤抖簌簌作响,每一次晃动,都像是他忐忑不安的心跳。
苏明棠小心翼翼地藏在母亲楚昭宁身后,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父亲。只见苏辰身着玄色蟒袍,上面银线绣的海水江崖纹在晨光中翻涌,宛如真正的波涛在衣料上奔腾。就在这时,阶下突然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这声音虽小,却如同一根细针刺入众人耳中。
苏明棠循声望去,在御史台队列里,一位身着素白襦裙的女子映入眼帘。那女子手持象牙笏板,指尖泛着青白,显然是因为太过用力而导致血液不畅。她鬓边斜簪着一支银蝶步摇,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颤动,步摇尾端垂落的珍珠链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冷光,宛如她眼中那捉摸不透的神色。当苏明棠与她对视的瞬间,那女子像是被惊到的兔子,突然别开脸,宽大的广袖随之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烧伤疤痕。那疤痕扭曲的皮肉如同一条蛰伏的蜈蚣,静静地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位是...”苏明棠压低声音,充满疑惑地问道。楚昭宁的鎏金护甲轻轻叩在女儿手背,玄色翟衣上的丹凤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宛如随时要展翅高飞。“莫要分神。”楚昭宁轻声说道,可苏明棠却敏锐地察觉到,长公主望着那女子的眼神中,凝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那里面有警惕、有思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新皇宣读诏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诏书读完,苏辰大步上前,步伐稳健而有力,他从太监手中接过玉玺,那玉玺沉甸甸的,象征着责任与权力。当他转身时,异变突生,那位素衣女子突然踉跄半步,手中的笏板“当啷”坠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惊得满殿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一束束聚光灯,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女子慌忙俯身拾笏,这一瞬间,苏明棠分明看见她藏在袖中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墨梅,那枝干走势与父亲书房镇纸的纹路如出一辙,仿佛是刻意为之。
散朝后,苏明棠故意放慢脚步,她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警惕。她看见那女子在宫道边徘徊,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终于,苏辰的身影出现了,女子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可到了苏辰面前,却又欲言又止,神色纠结。苏辰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在此等候,微微侧身避开,语气温和却又带着疏离:“沈姑娘若有公务,可递折子至军机处。”这话语虽然温和,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女子隔绝在外。沈清欢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期待瞬间变成了失落与难堪,她目送着苏辰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这时,一阵风刮过,她袖中飘落的红笺被风吹到苏明棠脚边,上面写着“沈府夜宴,静候大驾”,落款处印着朱砂梅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与邀请之意。苏明棠弯腰拾起红笺,抬头再看,沈清欢已经消失在宫墙转角,只留下银蝶步摇晃动时若有若无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宫道上回响,那声音仿佛是女子无声的叹息,又像是一场即将拉开帷幕的大戏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