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海棠开得正盛时,得胜之师的旌旗终于掠过朱雀门。苏明棠骑着枣红马走在队伍最前列,腰间的鎏金软鞭系着新得的军功章,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她仰头望着巍峨的城楼,忽然眼眶发热——离家数月,城门上的朱漆斑驳了些,可城楼下踮脚张望的百姓,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快看!是苏家军!\"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孩童们举着野花追着马队奔跑。苏明棠勒住缰绳,将怀中的糖炒栗子分给围上来的孩子,忽然听见熟悉的呼唤:\"棠姐姐!\"她转头望去,新帝身着常服挤过人群,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糖画。
\"陛下!\"苏明棠翻身下马,却被少年一把抱住。小皇帝仰着通红的脸:\"你说话不算话!说打完仗就教我骑马,可让朕等了这么久!\"周围百姓见状纷纷笑出声,苏明棠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好好好,明日就去御马场。\"
苏辰与楚昭宁并肩而行,看着儿女与百姓谈笑的模样。楚昭宁鬓边别着新折的海棠,忽然被苏辰拦住——他伸手替她摘下肩头飘落的花瓣,动作轻柔得仿佛回到初遇那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苏辰低声道,目光扫过将军府的飞檐,\"明棠说想学你酿酒,明珏想跟着我打理庄园...\"
\"父亲母亲!\"苏明珏策马而来,玄甲上还沾着征尘,\"新帝邀我们入宫赴宴,说是御膳房准备了全羊宴!\"话音未落,苏明棠风风火火地跑来,发间银蝶发绳不知何时换成了鲜艳的红绸:\"还有桂花糖糕!我在城门口就闻到香味了!\"
宫宴设在太液池畔,灯火将水面照得如碎金闪烁。新帝亲自斟酒,琥珀色的琼浆倒入夜光杯:\"此次平叛,苏卿家功不可没!\"他忽然放下酒杯,从袖中掏出个布包,\"这是朕亲手做的...虽然模样不好看。\"打开竟是几块焦黑的糕点,\"本来想做桂花糖糕给你们接风...\"
苏明棠强忍着笑意咬了一口,立刻被甜得眯起眼:\"好吃!陛下手艺比御厨还厉害!\"小皇帝顿时眉开眼笑,楚昭宁却悄悄往女儿碗里夹了块真正的糖糕——她太了解女儿,再甜的糕点,此刻怕是也尝不出滋味。
宴后,楚昭宁带着女儿漫步在宫道上。月光如水,洒在她们身上。苏明棠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个锦盒:\"母亲,这是在北狄王帐缴获的,我一直留着。\"打开竟是一支镶嵌着蓝宝石的发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们说,这是北狄王后的嫁妆。\"
楚昭宁抚过发簪精致的纹路,想起战场上女儿浴血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烫:\"傻丫头,留着做什么?\"
\"因为...\"苏明棠突然红了脸,\"等我以后嫁人,想戴着它,像母亲一样好看。\"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楚昭宁将女儿搂入怀中。三十年前,她站在这宫墙内,手握先帝遗诏,满心都是对江山的忧虑;而如今,怀中的少女已能独当一面,长安的夜,也终于能真正安睡。
回府的马车上,苏明珏展开新帝赏赐的画卷,画中四人并肩而立,背景是繁花似锦的长安。\"父亲,这画挂在书房如何?\"他问。苏辰看着画中儿女灿烂的笑容,伸手握住楚昭宁的手:\"挂在堂屋吧,让它看着我们,把这太平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
车窗外,长安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繁星坠入人间。海棠花香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飘进车厢,苏明棠倚在母亲肩头打盹,嘴角还沾着糕点碎屑。而这烟火人间,正是他们用热血与忠诚,守护而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