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暮色被鲜血浸染成铁锈色,楚昭宁跪在满地狼藉中,颤抖的指尖抚过苏辰染血的面庞。他紧闭的双眼下泛着青灰,嘴角溢出的黑血在粗粝的沙石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快传军医!\"她撕下半幅裙摆按压在他胸前伤口,发间的银簪随着剧烈动作坠入尘埃,惊起几缕散落的青丝。
\"夫人!镇北将军率援军已截断敌军退路!\"副将浑身浴血奔来,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顺着玄铁纹路滴落成线。楚昭宁却充耳不闻,只是将苏辰的头轻轻枕在膝上,绣着并蒂莲的裙裾很快被血浸透。记忆突然闪回成亲那日,他掀起红盖头时眼底的星光,如今却黯淡得如同熄灭的烛火。
三更梆子敲响时,苏辰终于在营帐中悠悠转醒。药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费力地睁开眼,便看见楚昭宁蜷缩在胡床边小憩,发间还沾着几缕草屑,握着他手的指尖布满被甲胄磨出的血痕。\"阿宁...\"沙哑的呼唤惊得她猛然抬头,眼眶通红的模样让他心口骤然抽痛。
\"你这骗子!\"楚昭宁扑到榻前,眼泪砸在他手背上,\"说好了平安归来,却连眼睛都不愿睁给我看!\"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突然被苏辰虚弱的笑声打断。
\"疼...别压着伤口。\"他吃力地抬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却因牵动伤口闷哼出声。楚昭宁这才慌乱起身,打翻的药碗在毡毯上洇开深褐色痕迹。看着她手忙脚乱重新端来药碗的模样,苏辰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花灯会上打翻糖画的窘迫模样,时光流转,那双眼睛却始终藏着让他心动的倔强。
与此同时,京城御书房内,小皇帝将捷报狠狠拍在案上,龙纹镇纸硌得宣纸发出脆响。\"赵承业已死,北狄退兵三十里!\"少年天子笑得眼角带泪,忽然想起什么,神色转为凝重,\"只是皇叔重伤未愈...\"
\"陛下,老臣有奏。\"白发苍苍的太傅拄着龙头拐杖上前,\"苏将军功高震主,如今又手握重兵...\"他的话被小皇帝突然拍案的声音打断。
\"皇叔若有二心,何必以命相搏?\"少年眼中闪过寒光,龙袍下的手指捏得发颤,\"再敢妄言者,杖责三十!\"
雁门关外的雪来得猝不及防,楚昭宁将刚煎好的药吹凉,忽然听见帐外传来骚动。裹着狐裘的小皇帝跌跌撞撞冲进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御医队伍。\"皇叔!\"少年扑到榻前,看见苏辰苍白的脸色,眼眶瞬间红了,\"朕把太医院都搬来了,你若敢死...\"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这是御膳房新做的蜜饯,念棠最喜欢吃,说要留给你。\"
苏辰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接过蜜饯时瞥见楚昭宁背过身偷偷抹泪的模样。雪粒子打在牛皮帐篷上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耳尖通红地说\"我怕黑\"。
\"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苏辰望着帐外纷飞的大雪,伤口的疼痛似乎都被暖意冲淡,\"待伤势痊愈,臣想告假三月,带夫人和孩子们去江南赏春。\"
楚昭宁猛然转身,眼中闪动着惊喜与感动。小皇帝却撅起嘴:\"皇叔就会偏心!朕也要去!\"
帐内响起一阵轻笑,混着药香和蜜饯的甜,在寒夜中凝成一团暖意。而此刻,北狄王庭的议事厅里,狼主正盯着地图上重新标注的雁门关,将染血的战报撕成碎片:\"苏辰...楚昭宁...这笔账,迟早要算!\"风雪呼啸着卷过帐帘,烛火明灭间,阴谋的暗影正在悄然滋长。